布衣太岁-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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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星辰,璀璨耀眼。
而在漫天星光深处忽然间出现一道幽影,那道幽影不知何时出现,瞬间落到了天书院门前的中央地带,石路上刹那覆上了一层寒霜,如江河入海般蔓延,老树的枯叶渐萎,结成冰挂,场间的温度不断地降低。
那是一只九幽魇!
九幽魇的前蹄重重地踏在青石路面上,没有烟尘,可路面上出现无数道如蛛网般的深刻痕迹,墨玉门前的大灯笼随风而震落。
九幽魇的背上是名中年男子,浑身披甲胄,甲胄亦是幽蓝冰色,神情肃杀,目光冰冷地扫视众人。
大明范阳节度使古镇江,以九幽魇为坐骑,血影戟为兵器!
他深得明皇陛下信任,执掌边疆重城多年。
此次正是回应天神都述职时间,自然随驾转京。
嗖嗖嗖嗖,天书院门前响起无数道破空之声,夜空里还可以隐约看见数座飞辇正在极速飞近。
夜色里,又有百余人从街道两旁疏忽间出现,那些人看着场间的画面,震惊异常。因为顾笑生根本没理会从天而降的大明节度使,依然在那自顾不停地举起手臂,然后再重重地落下。
只不过对象,换成了另外一个天书院教习。
啪啪啪啪!
声音不大却很清脆,让得所有赶来这里的人可以清晰听见。使得他们认为这根本不是在打脸而是在按照某种悠扬的鼓点,击打着。
九幽魇缓缓踏步转身。
古镇江望着不远处那名少年,眉头微微蹙起,他很清楚,他赶到之前,血浮屠构建的屏障便已经是虚幻的了。
也就代表着是持有者自主收起的。
不然,他没能力破。
所以他有些不确定少年心思,只好静静地等待。
人们不确定他的心思,也只好跟着沉默等待。
夜风轻柔地拂过。
顾笑生扇完最后一个天书院教习,方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着九幽魇身上散发着淡淡寒气的鳞片,沉默了片刻后认真说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其实先前他便从血浮屠里感知到外界有人存在,所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将屏障收了回来,想看看来自东方的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那个方向,有玉华行宫坐落。
古镇江神情微讶,没有想到这名不起眼的少年,看样子竟然是天狱司众人的上司。
他看一眼,便知道这少年不过是一个连修行都不懂的普通人,可又如何统率得了那些如狼似虎的疯子的?然而他忽然间想起了这些天燕王的态度转变,不再觉得少年是普通人来。
能被燕王用做与明皇周旋东京镇守权的人物,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他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我需要带走他。”
顺着古镇江的目光看去,赫然是那名白袍人。
第十二章 一念星辰()
古镇江目光冰冷地看着顾笑生,发现对方依然神色平静。
按道理来说,即便是天狱司,也不可能让他这样的大人物发出如此郑重其事的陈述甚至是请求。
但他偏偏这么做了,偏偏场间还一片沉默。
因为他可能代表着是应天神都的旧老,甚至可能是明皇陛下,想要将这件事大事化小,然后反馈给那些借天狱司重开搅风搅雨的人们一个警告:点到为止。
有些人是可以抓的但要适可而止,不然对谁来说都不会是一个好结果。
听完古镇江的话后,顾笑生自然很生气,也有很多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出身卑微的少年会被这个大明节度使所重视,是的,就算被重视也是需要资格,需要理由的。
这是因为他不知道,当他在天狱司里平静读着卷宗,熟悉新的事物的时候,东京城里已然暗流涌动,很多人开始注意到他,比如文昭太史杨素,比如燕王府里的某些人,比如玉华行宫里的某些人。
那些人以为,天狱司眼看着就要从这次的大朝会中成为尘埃,忽然间多出了一个钦天监典狱,代表着大明皇朝某些旧势力——那些追随在燕王爷身侧的势力在进行某种试探,或者说那些势力在试图进行某种宣告。
因为明皇要将东京城镇守权收回这件事,牵扯到了所有人的神经,同时也牵扯到了所有燕王爷一系势力的利益关系。
这种试探与宣告,是那些人不能够接受的,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镇压,他们选择的时机自然是朝试百子,很显然,他们试探出了燕王爷的态度。
所以天书院门前发生的事情严格来说,是他们与燕王一系势力在博弈,也是顾笑生甚至是燕王爷的反扑。
今夜天书院里的教授们,自然很清楚这股暗潮,所以他们需要沉默来度过风雨飘摇。
这是燕王爷需要他们给一个态度的问题。
古镇江也很生气,他什么时候需要向一个连修行都不懂的普通人如此说话?如果不是临来前得到行宫里某人的指点,他甚至都不想理会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但顾笑生一直沉默,他只好不动,可眉间却是渐渐凝起怒意。
便在这时,他听到了顾笑生满怀歉意的声音。
“真的很不好意思,按照天狱司总纲条例我没有权力让您带走他。”
九幽魇浑身散发的寒气像蛮域古冰川那般冷。
古镇江看着近要融入到夜色下的少年,面无表情说道:“你敢违抗我?”
顾笑生并不知道对方话里暗含的潜台词:你在试图违抗行宫里某些人的意志,这是很不明智的决定。
他沉默了片刻后认真说道:“我只是在遵守上司交代上来的事情。”
古镇江冷冷盯着他,面无表情说道:“谁的交代?”
顾笑生承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无形压迫,不卑不亢说道:“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古镇江眉头微微蹙起,对于这少年居然敢出言反驳自己,他有些欣赏,但也只不过是欣赏罢了。所以他不打算与一个小孩子计较些什么,他此来不过是要一个答案而已。
“但愿你能活着。”
九幽魇踏地而去,驭霞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夜色深处里。
顾笑生沉浸在最后那句话的暗指里,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离去。
有天狱司官员将所有犯官加上禁制,拖入夜色之中,等待他们的将是极其悲惨的下场。
夜已央,人疏影不留。
第二天清晨,很早的时候,顾笑生就醒了过来。他花了些时间整理下官衣,然后并没有去钦天监那里查看犯官们如何,而是拿起一串钥匙径直朝藏书库方向去了。
途径石道时,可以隐约感受到那座被下了诅咒的地方传来的强大波动,他在石门前驻留了很长时间,似乎在感知或是感叹什么,想要推开厚重石门看清楚里面里是什么样子。
然而他还是忍住了那股很强烈的冲动。
藏书库四周没有一个人,寂静无声。
他走到门前,借着莹石散发出的昏暗光线,取出钥匙插入青铜锁里。
钥匙轻转,顺滑无声,顾笑生清晰感觉到,铜锁里有些机关被触动激发,然后石门上刻着的繁复纹路猛地大亮,萦绕在铜锁周围的法阵气息,也随之缓缓尽数敛入铜锁最深处,整个过程很神奇。
他推门而入,迎面撞来的便是一排排书架,书架深入藏书库阴影之中,不见其尾,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感。灰尘不是很多,看书架上隐约刻着的细微纹路不难知道,应该是被强大的修行人铭刻下了清尘阵。
藏书库的上方有能工巧匠建造出的引光孔洞,天光倾洒下来将所有事物照亮。
顾笑生在藏书库侧室的抽屉里找到名册,然后走进幽长的书架里,没有多长时间便找到了自己想找到的书籍卷宗。
屠放告诉天狱司经过昨夜一役,自己必定会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会有无数人调查自己的身份来历,自然会有麻烦。
所以这是本与修行有关的书籍。
名字叫一念星辰。
这本书名字很霸气,一看便知道应该是很厉害的那种修行法门,事实上,它也确实如此强大。
因为它是天狱司第一代首座袁天罡所创出的修行法门。
其实为了对抗那些力量诡异,战斗天赋无比强大的鬼族,人类禁止把基础的修行法门当做秘密,比如洗尘境的入门方法便可以在大城小镇上随意买到。
顾笑生知道这些也买过一本,以此研究关于自己命理的问题,但他用了很多种方法,却始终不能敲响玄门道鸣。
所以他要看看这本书能不能解决问题。
他拿起那本一念星辰,走回门前,坐在被擦干净的椅子上,借着穹顶倾洒下来的天光,翻开了第一页。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他至少应该表现出些兴奋或是紧张。
但他没有。
整个过程,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很平静。因为如果不能够修行这法门的话,激动兴奋又有什么用呢?
第一页是扉页,空白如雪,只有八个浓墨大字,异常清晰,隐隐有一股力量从笔锋间透出,震慑心神。
无论是谁掀开这本书,都不可能错过。
“煌煌天威,以念引之。”
第十三章 上下求索()
一般人看到这幕画面,肯定会先仔细思考其中隐藏的真义,然后带着对这八个字的认知,继续阅读。顾笑生却与众不同,他没有继续翻开下一页,而是沉默了片刻后起身走到书架前,寻找出数本与星辰有关的书籍,快速翻动起来,发现这些书籍的扉页都有着相同的八个字,才会回到椅子上将这些书籍研读大概,心神落在书纸上,再无他物。
一念星辰是天狱司修行总纲,从它创造之初便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研读,他们要用书里的知识与智慧,开启自己的心智,试图从中总结出不一样的道路来,然后体会到最终极的变化达到巅峰。所以他们将所感所得尽数编辑成书卷,让后来人能够理解他们所走过的路,从而强大自己的认知。
关于星辰的记载并不是太多,但却很精炼。
顾笑生仔细读着,然后与一念星辰上面的简洁文字做着对比,很长时间后方才读完第一篇。这篇内容讲的是如何凝炼识念,他并没继续往下研读,而是开始进行着思考与尝试。
他取出笔墨,不翻书卷,只凭脑海中的记忆开始记录自己看书时的某些想法。
不多时,宣纸上便密密麻麻出现了很多字。
待他最终将笔放在砚台上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按照那些想法去尝试,而是闭目沉思起来。
过了二十余息时间,他睁开眼睛,再次翻开书页进行重复研读。
这一次他用的时间比第一次短些,只用了数柱香的时间便再次读完,然后提起笔来将新的想法腾跃在宣纸上。
然后再次闭上眼睛开始与书页上的内容两相印证。
数息后,他睁开眼睛,再一次开始研读。如此重复数次,从穹顶上倾洒下来的天光已然炽烈。
当他最后一次合上一念星辰的书页,便再没有打开,也是在那瞬间,他已经将第一篇里包含的所有内容记个滚瓜烂熟,就是像是雕木一般,深深刻进了脑海里。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结束,他研读一念星辰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敲响玄门道鸣,开始修行。
洗尘境的第一步是凝炼识念——识念便是修行人的精神力量,用更通俗的语言解释,就是:“去认识去念想”。去认识书籍和尘世里那些至理,去念想一草一木间的那些律动。只要念想足够强烈、足够专一以至于物我两忘,便会变成某种力量。
听上去这不难,仿佛只要拼命把眉头挤成山川,便可以想象瑰丽风景里自己自由地来往徜徉,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识念如此产生,完全依赖于神魂纯粹与否。
神庙的天坛祭司们很坚信人有躯壳神魂之说,躯壳主掌承载真元命理之用,而神魂则需要孕养识念道魄,让修行人能够更好的感知到天地痕迹,来达到更高深的境界。
所以越是纯粹的神魂,越更容易凝炼出识念,然后沟通天地之力洗去一身尘埃。这是最基本的天赋,与努力搭不上半点关系,就算一个普通人再如何努力,神魂纯粹程度没有达到标准,也不能够修行。
顾笑生一直想修行已经想了很多年,更准备地说,当他第一次接触到修行人开始,他一直为此付出过努力,然而他用了很多年也不能凝炼出识念。
当然,这种让人感到绝望的事实,在无数年前肯定会有无数拥有大智慧的人们开始思考这种问题的解决方法,因为不能修行的人有很多。在以往的史记道卷里,也经常有过类似于某位不甘者寻找到了天才的方法从而变成绝世强者的记载,比如天狱司第一代首座袁天罡。
那么他创出的修行法门,自然能够解决这种问题。
在天书院或是国学院这样的地方,学生们如果需要突破洗尘这一关,自然有教习告诉他们,洗尘最关键的便是通过大量的时间静思念想,以达到增强神魂纯粹程度,从而一举凝炼出识念的目的。
天狱司里同僚上司们也告诉过他,但从未教过他方法,因为这种事情不是教导便能成功的。
凝炼识念的方法,其实是保持心的空明,于任何境界不迷失,常人追随**念头,迷失在各种境界中。修行人安住本心,保持心思清明,不追随境界,心思就不会迷失,实际上就是所谓的念想专注了。具体的修炼方法,就是静心打坐,观各种境象生起灭去,安住本心不动,在生灭中提炼那点灵觉。
这是一个很枯燥的过程,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各**望与纷乱境象的逐步增加,你可能会一跃成为识念强大的修行天才,但也极有可能,你会渐渐迷失在**里最终根本无法凝炼出识念,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希望与失望,将会随着静想的过程不断地放大,最终这会变成一个极大的赌局。没有人知道赌局的结果,只有你自己牢牢把握着输赢的关键,当静想结束后,结果便自动会出现。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必须要静思结束,才能把神魂锤炼到凝结识念的程度,绝大多数的时候,只需要进行到途中,修行人的识念便凝炼出来,完成了这个最基本的过程。
这个过程并不是越要完成越好,静思的目的什么?是凝炼出识念。该用什么方法静思?自然是将修行法门研习通透。如果只把方法理解个大概,便凝结识念成功,那个人必是历史上识念最弱的修行人。相反,理解方法越深刻,越通透,神魂则会被锤炼的越来越纯粹,直到最后终于凝结识念成功,这样的识念才算强大。
那种感觉,就像是蓄水一般,池子越大越宽,能容纳的清水越多。相反,若是池子浅如平地,窄似门缝,那便会水满则溢。
顾笑生将自己所有的想法整理好,然后仔细认真地看了一遍,走到书架一旁放置的蒲团前坐下,闭眼开始静思起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第十四章 路够黑光才亮()
静思己意,从生灭中提炼那点灵觉。
这是纯粹精神方面的修行——自先贤感悟天地痕迹创道,人类开始修行,最初凝念这一步都是采用这种方法。或者是因为无数先贤总结出来,这种方法最有效率,成功率最高,或者是因为保持空明状态最能接近天地至理,那么想要将前人的思想尽数转化为自己的精神力量,自然也沿袭他们的路走下去。
既然用的是这种方法,那么一念星辰里的第一篇讲义内容,自然是需要顾笑生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的世里里,在漫无边际的枯寂中找到最细微的灵光,从而凝结出第一束识念。
天光渐暮。
静思打坐一个时辰,顾笑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变化,没有感觉到神魂,自然更感觉不到那点微弱的灵光,他没有马上便去重新研读那些前人留下的书籍感悟,而是转头看了眼观辰石柱上斑驳的光影,发现日头已然西移,竟是起身整理好桌椅上那些书籍,向着藏书库大门走去。
他还没有吃饭。
因为要吃饭,所以可以无视眼前触手可得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说这是自律,那这种自律未免太残酷了些,更不如说是某种渴望。十几年的饥寒交迫,生存已经成了他心中最大的渴望。试想,如果某样东西多年爱而不得,谁又会朝夕便忘呢?
正要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忽然有风轻拂,有影突现,遮住了所余不多的暮色天光。
顾笑生抬头望去,只见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正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
男子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他看着顾笑生身后那些书籍上关于修行的注疏,明白他想做什么,面无表情说道:“现在才开始修行,你不觉得晚了吗?”
顾笑生正色道:“世间万物都有它该来的时间,如果我注定会修行的话那一点也不算晚。”
男子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怔了怔,然后面无表情说道:“第一篇法门在天狱司历史上,有人不过用了三天便凝结识念成功,也有人耗费一年乃至数年方才捕捉到那点灵光。即便该来的会来,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提炼灵觉,凝结识念。只是有人只需要三天,有人却需要一年甚至更久,对于这种比较很让人无话可说。
顾笑生歪头认真想了想,稚嫩的面容上浮现出笑容,因为找到了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说道:“第一代首座大人曾经不也是很晚才修行?”
男子轻挑了下眉头,他自然知道天狱司的创始者的所有生平事迹,只是没有想到这少年竟如此骄傲,敢与第一代首座相提并论,未免太过自傲了些吧?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萤火岂可与皓月争辉?”
顾笑生想了很长时间,然后认真说道:“如果萤火本身便是与皓月同等地位的存在,又何来争辉之说?”
藏书库的穹顶透下来的暮色已然渐浓,莹石吸收着,将直落的光线散成很多光斑。
男子看着一脸认真的顾笑生,忽然间笑了。
“你很不错,值得我天狱司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他看着顾笑生,眼里的情绪有些欣赏:“这几天我一直看着你的生活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