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完结-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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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脸色,甚至可能骂了一顿,严厉交待不准到处乱说。
玉娇一边哭,一边恨恨咬牙,“你敢说不是?!那么多人看着,可不是我瞎编的!”
当时老太爷、老太太以及三房的人不在,可是大太太故意挨着不走,阮氏也在旁边看热闹,以及玉娇,还有跟着服侍主子的丫头们,的确有不少人看见了。
既然纸都包不住火了,那也只有说了。
可是在这之前,自己似乎应该再做一点什么,——毕竟承认了事情,就等于在家人面前自降身价,损己利人的事谁会愿意做?要不好,那也得把那人拉下水了。
玉仪略微犹豫,开口道:“孙女的确有话要说,不过还得祖父和父亲一起分听。”
孔老太太不知道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想着大约是姑娘家害怕,皱眉道:“叫你父亲来就是了,又找你祖父作甚?”
玉仪不指望祖父和父亲能向着自己,但是大太太是老太太的侄女,说没有偏袒之心那是不可能。至少要让家里人知道,长房那位素来贤惠的媳妇,到底长着一张什么样的嘴脸!只要孔老太爷起了厌恶之心,孔仲庭心中恼恨,那么老太太便不好太过偏袒,大太太一旦失了贤惠,也就不能再插手孔家事宜——
只要大太太和阮氏都消停了,自己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吧,
玉仪“扑通”一声跪下,坚持道:“事关重大,孙女真的有话要说。”
孔老太太见她咬牙不肯开口,心下不快吩咐请人。
如今孔老太爷被罢了官,又时逢乱世不太平,心情当然不会太好,一脸不耐烦的移步过来,皱眉道:“到底有什么事?!”
孔仲庭一进门,便见两个女儿跪在地上,不由问道:“你们俩又淘气了?”
“是这么回事……”孔老太太也是头疼的紧,耐着性子把事情说了。
孔老太爷还好,孔仲庭忍不住大惊失色道:“有这种事?!”转脸看向玉仪,“你快说,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玉仪把前面的都如实说了,轮到罗熙年的部分,自然是要隐去,只是哭道:“女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回到先前的小茶寮,褪了首饰买了一匹马,跟着马车的印迹追上去,好歹没有丢下了。”
反正都解释不清楚,不如赌一把,赌那小茶寮的伙计不敢编排锦衣卫。即便孔家的人有心去查证,也不会查出别的来,——如果真查出了锦衣卫,以孔家眼下的情形,那更得自己掂量掂量,是不是得罪的起。
孔仲庭根本没心思追究细节,一脸恼怒道:“竟然是那汪婆子婆媳两个,生生的要害了你?后来那两个叛主的杀才去了哪儿?!”
孔老太太冷笑道:“人家是傻的吗?早就跑了,还能等到你来抓啊。”
“这么说……”孔老太爷略微沉吟,以他几十年做官的经验判断,分析道:“是家里有人买通的了,不然说不过去。”
孔仲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阮氏,气得发抖道:“我还留她在庄子上做什么?这就找人送个绳子去,一把勒死了算了!居然做出这等蠢事!”
玉娇吓了一大跳,不想揭发姐姐,反倒弄出是自己母亲的错,小脸儿吓得煞白,怔怔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父亲……”玉仪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哽咽道:“女儿想过了,要让那汪婆子二人下这等狠心,少不得要花费一大笔银子。父亲只要回去看看太太的东西,还有几个小兄弟他们的,若是没有少……,这事儿也未必就是太太做的。”
玉娇更加不明白了,——姐姐怎么还会帮着母亲说话?难道是气疯了?
孔仲庭正在气头上,前些日子还因为几个儿女痛哭,对阮氏有了一丝怜悯,眼下只恨自己没下狠心,早就该一把勒死继妻!听玉仪一说,立即跑回去翻箱倒柜,还让妈妈们把儿女的东西拿出来,势要找出继妻下黑手的罪证!
结果却不是他想的那样,继妻剩下的东西本来就有限,基本上都还在,儿女们的东西有册可查,最近并没有任何大的支出。
“东西没有少……”孔仲庭有些不明白了,茫然回来道:“难道没给银子……”可是这也说不通啊,汪婆子没有道理白白替人下黑手。
玉仪只是低头垂泪,有些事不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孔老太爷看了孙女一眼,那张小脸虽然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是那里有半点慌乱?心下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孙女必定是猜出背后之人,可是这人却说不得。这才拉了自己和她父亲,要借众人都明白真实的内幕。
能拿出一大笔银子的,又有可能对孙女不利的,当然不会是自己和妻子,更不会是儿子孔仲庭。三房跟二房没什么利害关系,如果又不是二儿媳阮氏,那么就只能剩下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大儿媳宁氏。
孔老太爷很快想通,——孙女是顾及着两位长辈的姑侄关系,所以不能单独说,非要让祖父和父亲在场,以此作为明证——
倒不失为一个聪明有主见的孩子,可惜是个女儿身。
孔仲庭虽然反应慢一点,但也有些明白了。
女儿被退婚后,大嫂不是还打着主意去了江家?保不齐就是她下的手,想着侄女一死,自己的女儿就有机会上去,所以才……
孔仲庭的脸黑了,但他不方便评判长嫂的是非,因此冷哼了一声,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板着脸不再说话。
孔老太太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难怪孙女不肯单独说,原来竟然是……,心中又恨又气又恼,——恨侄女手段毒辣不顾大局,气自己在丈夫和儿子面前丢了脸,恼孙女竟然设了一个套,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玉娇早就被众人吓糊涂了,连哭都忘记了。
玉仪缓缓的收了泪,朝上磕了头,说道:“孙女自从回到家里,自问没有做过出格的事,说过出格的话,却不知哪里做错了,惹来这样一场泼天祸事。”微微苦笑,“事情已经弄成这样,孙女也是无话可说,只求祖父祖母和父亲多加垂怜。”
孔老太爷皱眉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49、洪流(上)
泰王最初起兵之际,朝廷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毕竟泰王的藩地在齐州,势力也局限于山东这一片地区,和整个朝廷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稚嫩的黄毛小儿,偏生还学大人一样弄棍舞棒,看起来好不可笑。
吴太后甚至为了自家利益,特意去皇帝那儿讨了个情,封了自己兄弟为大将军,领兵三十万一路南下。或许在吴太后看来,这场动乱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别的不说,单是朝廷三十万的精兵良马,就够让泰王吓破胆了。
不过泰王却是个胆儿肥的,不但没有被吓着,反倒引诱吴大将军不断深入,然后趁机截断了后方粮草供给,致使朝廷平乱之师大败!吴大将军不过是仗着裙带关系,想要趁机捞个官职回去,哪里是真会打仗的人,立马吓得屁滚尿流逃掉了。
要知道,齐州离京城的距离并不算远。北上越过德州、沧州,接着就是保定,再往前便可以直指京师!这一下,皇帝才开始真的闹心起来。
至于为何泰王的藩地这么近,则要从上一代的老皇帝说起。当时在皇后之下,老皇帝有两个得意的宠妃,一个是现在的吴太后,另一个就是泰王的母亲,论起脾气模样儿性情,那还真是环肥燕瘦难分高下。
而两个儿子都是聪明机智,实在看不出谁比更谁高一筹,泰王唯一占劣势的,便是年纪上小了几岁。不过在老皇帝驾崩之前,皇帝和泰王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差那几岁还真的没啥区别,这叫当父亲的好生为难。
没有好儿子烦恼,好儿子多了更加让人烦恼。
当年后宫里更是一番风云翻涌,牵动的前面朝堂也不安静,具体的已成隐秘,外人无从得知,——反正最后一个做了皇帝,一个封了藩王。
大约是老皇帝想弥补吃亏的那个,便大手一挥,封了齐州这块富庶的地方。新登基的皇帝很是不痛快,今天把弟弟的属官贬两个,明天找个茬儿骂一顿,结果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做弟弟一生气干脆反了!
如今皇帝虽然想要勤王之师帮忙,但这是一家一姓的内部之争,使得各地人马都在观望当中,真正愿意出兵人的并不多。更不用说泰王马不停蹄挥师北上,立即巩固了战果,一举将德州拿下,整个军中的士气高涨不断——
因为德州距离京师已然太近,成了两相对峙的局面。
眼下在京城里,各家各户都是人心惶惶的,那些纨绔子弟们突然规矩起来,弄得烟行里的姑娘们生意都不好做了。
唯一忙碌的,则是像罗熙年这种有职在身的人。
今儿刚一进门,便有一个小厮上来垂手道:“太夫人留了话,让六爷回来了就去上房一趟,说是有要紧事。”
什么狗屁要紧事?!罗熙年皱着眉头,但继母也是母,明面儿上的规矩不好违,也不换衣服,就这么大步流星的往上房走去。
小厮口中的“太夫人”,正是鲁国公的第四任夫人——小汤氏,虽然在称呼上是“太夫人”,但实际上不过才三十岁出头。
因为小汤氏的身份使然,不得不往成熟端庄上面靠,不然底下一堆年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儿媳,自己再打扮的年轻不庄重,岂不是叫人瞧着尴尬?今儿穿了一身紫棠色的暗纹大袄,下着枣红色的挑线裙子,与她的年纪相比,略略显得有些老气。
罗熙年一进门,便看见父亲鲁国公也在旁边,不得不认真的行了个礼,“给父亲和母亲请安。”语气里的不情愿,大约是个聋子也能感受到了。
鲁国公已经是七十好几的人了,精神却还不错,只是身体微微发福,坐在正中很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一开口便道:“你母亲给你找了一门亲事。”
又是亲事?这都已经是第几回了?!
罗熙年忍住要掀桌的冲动,闷声道:“眼下时局这般不太平,还说什么亲事?等回头再议也不迟。”
“胡说!”鲁国公斥道:“外头的人闹他们自己的,与我们家何干?难道乱世里的人都不嫁娶了?”——管他谁做皇帝,反正又不是要换姓改天下,不论谁上位了,也跑不了鲁国公府的尊荣。
小汤氏笑道:“是啊,小六你先听一听。”见丈夫没有异议,方道:“眼下的确不是婚娶的好时候,不过好姑娘都是要提前订的,先把人选出来,回头停两年再订亲,也不至于慌慌张张的。”
鲁国公一脸恨铁不成钢,上火道:“你也不看看,自个儿今年是多大岁数?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女都有好几个了。”
罗熙年笑嘻嘻道:“那是爹有本事啊。”
“那给我正经一点!”鲁国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实在是拿小儿子没办法,到底还是心疼,不然哪里还用跟儿子说?直接找一家差不多的小姐,娶回来便算完事。
小汤氏跟着弯了弯嘴角,笑嗔道:“小六就是爱耍嘴皮子。”又回头,“国公爷觉得孙家小姐如何?若是不放心,改日请过来说说话也使得。”
“不必看了。”鲁国公摆了摆手,道:“威北公府孙家的家风一向严谨,虽说那孙小姐是旁支,但只要姑娘人长得大气,性子贤惠,别的也没什么好挑的。”又朝小儿子瞪了一眼,“谁让你一向胡闹不懂事,哪里还有资格挑三拣四?!”
“我不挑。”罗熙年懒懒道:“谁喜欢,谁赶紧挑走。”
“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喜欢。”鲁国公气问道:“你到底要个什么样儿的?!”——
到底要个什么样儿的?罗熙年自己也没有想过。
不过继母挑的反正不能要,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每一次,都能挑一个看着还不错的姑娘,却总和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孙氏是个什么来头不知道,但估计也是差不离。
“国公爷……”小汤氏赶忙上前帮着捶背,劝道:“有话好好说,免得着急上了火就不好了。”又朝罗熙年道:“小六啊,快给你爹说一句和缓话儿。”
鲁国公眼瞅着儿子都二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哪里能够不上火?——
在古代社会里,没有明媒正娶妻子的男人,哪怕小妾通房排成行,那也还是一个钻石王老五。更不用说,罗熙年到现在都还没有儿子,别人家的都会打酱油了。
鲁国公左看右看,找不到称手的东西,抓起一个茶碗盖就扔了过去,结果被罗熙年一把笑着接住了。这下更是气得厉害,骂道:“你给我过来,看今天不把你打醒!越来越无法无天!”
罗熙年还真的走了过去,上前笑道:“爹,你打吧。”又给父亲捏了捏胳膊,“就是别太使劲了,免得回头把爹的手弄疼了。”
鲁国公气笑道:“滚开!”
小汤氏在旁边埋怨道:“你看你,把你爹气得成什么样儿。”
罗熙年心中不住冷笑,——可惜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其中母亲又占了绝对的优势,尽管心里不承认小汤氏是母亲,可是名分上的东西改变不了。
鲁国公使劲拍了两下,骂道:“你早点成家立业生儿子,那才是你的孝心!”小儿子一向乖巧嘴甜,平日里最会变着法儿哄自己开心,实在怨不得心有偏袒,继而想起了五儿子罗煦年,叹了口气,“你呀,有你五哥一半懂事就好了。”
罗熙年眼角一跳,原本嬉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鲁国公又道:“你好歹也替你娘想一想,老五没留下个后,你也吊儿郎当的,叫你娘如何能够安心?成家立业,不成家何以立业?还是整天这么胡闹!”
“爹,我知道了。”罗熙年明白不能再这么挑下去,不然只会让父亲生气,且最后还得接受继母找的亲事——与其等到将来懊悔,还不如自己先去打听一二,若有合适的直接告诉父亲,至少也算娶个顺心顺意。
可是想法虽然不错,但高门大户的姑娘岂能轻易见到?更不用说,高矮胖瘦的排成一行等人挑,除非是皇帝,才会有这个顶级阶级的特权。
罗熙年心情不好,懒得在家里呆着不痛快,便打算去找容珮出去喝酒,走到半路却看见一个熟人,诧异道:“你怎么会在京城?方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六爷。”江廷白也是有些意外,笑道:“眼下不是正该忙着,怎么还有闲功夫四处闲走?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到状元楼喝两杯。”
“好啊。”罗熙年笑眯眯的,心思却是转得飞快,——京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江廷白还敢来凑热闹,看来那天的密信里面,的确很有一点问题。
罗熙年还没吃午饭,索性一口气要了一大桌子的菜。
江廷白笑道:“六爷的胃口真是好。”
“我还饿着呢。”罗熙年也懒得管他,等热菜一上来,便先大口大口的吃开了,两碗饭下了肚,方才腾出空儿来,“你和小辣椒的婚期不是近了,怎么还到处乱跑?还是已经提前娶进门了。”
江廷白眼神一暗,闷闷的喝了一大口酒。
罗熙年瞧着不大对劲,问道:“怎么了?”心下猜疑不定,那丫头病了?还是磕着碰着了?不然婚期将近,新郎官没道理撇下新娘子不管啊。
江廷白连喝了好几杯,因为是空腹下酒,很快露出一点醉意,半晌才闷声道:“我和她……,已经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什么意思?”
“退了。”江廷白心下忍不住难过,低声道:“亲事已经退了。”
“你退亲了?”罗熙年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心里却有点上火,——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退亲,对女子来说都是一种伤害,并且还会影响到以后的婚嫁。
为什么?江廷白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更不愿意再想起,连着又喝了好几杯酒,方才吐道:“没什么,就是我们没有缘分。”
“放屁!什么缘分?”罗熙年恼道:“你小子也忒不知足了!能够娶着自己想娶的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比别人逼着你娶的强?!”一拍桌子,“你还敢退亲?今天倒是说出个四五六来!”
“六爷……”江廷白抬头看他,眼前这位有些过于激动了,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国公夫人又给你找了亲事?”
“你先回答我。”罗熙年深吸了一口气,重复道:“到底为什么退亲?!”
不知道为什么,江廷白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假如孔三小姐真的走失过,那她人又是怎么回来的?后来罗熙年为什么又写来书信,急着告诉公主府无事的消息,真的只是因为关心自己?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今天却似乎就要知道答案了。
罗熙年不耐烦道:“你哑巴了?”
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江廷白回道:“是我祖母听到了风声,说是孔三小姐在去太仓的路上,曾经走失……”留心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脸色果然变了,“所以……,祖母不再同意这门婚事。”
罗熙年本来支起了半个身子,闻言又坐了回去,——原来还是没有瞒住,事情居然闹到了退亲的地步,那小辣椒在家里该怎么过?还不被人生生撕了。
“六爷……”
“你也不用猜了。”罗熙年回过神来,冷冷道:“人的确是我送回去的!”说着,一声冷笑,“哼——,你还怀疑我会趁人之危不成?”
“怎么会……”江廷白苦笑道。
一则罗熙年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二则他本身性子十分高傲,三则玉仪虽然小模样挺可人的,但绝对和妖娆妩媚沾不上,更何况逃难时一身粗布荆钗。
只是现在,再纠结这些又有什么用?
江廷白怅然道:“希望她……,将来能遇到一个更好的吧。”
“更好的?”罗熙年的火“蹭蹭”往上冒,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你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人?你这样做,会害死她知道不知道?!”
江廷白有点不明所以,“我……”
“把小辣椒半路扔下车的人,就是他们家自己人安排的!”罗熙年一提此事,心里就恼得不行,——这一家子的乌眼鸡,比自己家的那一群还要可怕,连明面儿上的情分都不装了。
江廷白震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