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修真录-第3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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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迦道:“由心决定的,心量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心量的内容是什么样子,世界也就是什么样子。这个心量包括了,你对世界的认知、定义、概念等等,还有你对你自己的认知、定义、概念等等。当你认为你是什么的时候,反之,那些你认定你不是什么的内容,就远离你了;当你认为你能知道什么的时候,反之,那些你认为你不能知道的内容,也就被你屏蔽了。”
说着他见那僧人眼中有异光闪过,似乎有所悟入,他笑道:“凡夫喜欢给自己定义优点和缺点,擅长什么或不擅长什么,修行者喜欢给自己定义级别和能力。这些定义本身就是障碍,就是自我约束的框架。想想看,当你认定什么是你的优点时,除此之外的范围内容,就无法成为你的优点了,因为你已经把你的优点局限在了你认定的某某特点上了。修行者一样,所有观念,所有的认定,也同时都是对此认定外的否定和障碍,这种否定就是局限,就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那僧人默然片刻,道:“你是说,我首先需要放下我是什么,放下我能怎么样之类的观念,也就是放下我对我自己的所有定义?可如果放下这些认知,我就什么也不是了,我还找你干嘛?我来找你,就是想通过你,知道我是谁。如果我谁也不是,这个身体是谁的?是谁在说话?是谁坐在这里?就算像佛门常说的解脱,若没有一个主体是谁的观念,又是谁在解脱呢?”
他说着话,忽然注意到四周只有刘迦和他两人,余者众人均不见了,奇道:“其他人在哪里?波旬和梅林呢?你那些朋友呢?”
刘迦笑道:“刚才有一位路过的朋友来助缘,他们顺着这缘,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去了。”
那僧人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说的东西,我做不到。起码,让我自己做到很难。”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道:“你有办法用暴力摧毁我的障碍么?如果我相信你,任你摆布的话?”
刘迦乐道:“瞧你说的,暴力二字多难听啊,你想表达的意思只怕是,如果你完完全全把自己交给我,我有没有办法帮你突破障碍,是吧?刚才不是已经试过了,你连这点也做不到的,一旦触及你内心深处的东西,你立刻就会反抗,立刻就会主动屏蔽。”
那僧人一想,也确实如此,现在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多有优柔寡断的犹豫了,不由得苦笑道:“我好像一个婆婆妈妈的女人,一点也不像一个大男子汉。”
他越想越窝火,那情绪也开始有些乱了起来,忍不住对刘迦道:“要不,你打我一顿,把我打醒……我绝不还手。”
刘迦苦笑不得,道:“这种事,是能打醒得吗?若真能这样,那佛祖分身亿万,变成一个个暴徒,把众生狂扁一顿,岂不是个个都醒了,个个都成佛了?哎,你现在的思绪全乱了,越来越瞎想了。”
那僧人听了这话,自己也觉着离谱,嘿嘿两声,叹道:“我只是想摆脱现在乱七八糟的念头……我整个心很乱,也不知为什么乱,甚至连烦恼出自何处,也不知道。就是想动一动,找个什么事,刺激一下,宣泄一下,大概就对了。”
刘迦笑道:“哦,想找个啥事,刺激一下,是吧?这多简单啊,就怕你受不了。”
那僧人坐在地上,摇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会受不了?随便你找个啥事,能刺激一下我就行。”
刘迦点点头,道:“那可是你自己说的哦。”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提过那僧人的胳膊,大叫道:“跟我来吧!”
他动作太快,那僧人忽感肩上有大力助推,整个人猛得向地面撞去,他不及施力反抗,连“啊”的一声也没叫出来,便向地面扑倒。
但这一扑,却没有撞疼,就像撞在空气中似的,人被拉进了一个新的世界。他刚一定神,环顾四周,立刻大吃一惊。
只见一个空间昏暗幽深,惊声怪叫铺天盖地,震耳欲聋。不远处有一座类似城墙的建筑,又高又大,冷酷压抑。那墙体一字横开,没有尽头。整个城墙尽是被恶火包围,焰影飞逸,四处奔流。那恶火中,偶尔会有一些黑乎乎的怪物,在吼叫声中飞驰而过。
那僧人看得吃惊,忽然觉着身体外一股热浪升起,他立刻用力抵抗,方才勉强震摄住心神,忍不住转头看向刘迦。发现刘迦身边一样有许多恶火飞过,而刘迦却大无所谓,似乎毫无感觉,他心中暗暗惊佩,
他见刘迦一脸淡然地看向四周,不禁问道:“这是哪里,如此恶劣的环境,是哪个世界?”
刘迦脸无表情,道:“这是无间地狱。”
那僧人倒吸一口凉气,低呼道:“真有无间地狱这样的地方?这世界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地方?我一直以为地狱就是……。就是咱们所坐的那些环境,虽然有些差,但也不至于恶劣到这般程度!”
刘迦嘿嘿两声,道:“起心动念,无不是业,而业感成相,有极乐之处,便有极苦之地,万法相对成,万相相对立,有什么不可能的?凡所有相,都是相对观念建立起来的,阴阳相对,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若无相对观念,阴阳相融,有无合一,难易不背,长短无差,高下稀离。无间地狱和庄严刹土,也就没有差别了。”
他见那僧人像在思考他的话,也知道那僧人心中的微有恐惧,当下笑道:“既然到了这里,不如进去看看?”
那僧人见刘迦丝毫不惧,好胜心也起来,不想就此离开,再加上有好奇的欲望在作怪,便道:“嗯,那你带路。”
刘迦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那看不到城门的墙走去。
第三十一部 往世来生 第二章 三连更(上)
那僧人见刘迦走在前面,丝毫不惧越来越近的滔天恶火,竟是若无其事地走进火中,直接没入城墙,消失了。他不明白的是,自己神通也不小,出入诸界就如到邻居家串门,何以对此恶火的感应却极为强烈。哪怕是稍稍向前多走一步,都能感到从头到脚的震荡感。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能力,在此地狱深处,已暴露出明显的缺陷。像他这样的修行者,对于世间万法的阴阳相契、五行运转,早已是深入骨髓般了解。但对此地狱恶火却完全无知。那火无根无依,无源无归,不知始从何处,起自哪种境相根源。
他正踌躇间,忽听耳边传来刘迦的声音在笑道:“三界众生,清者上升,浊者下沉。知见越少,生命表达出来的形式越简单。拿欲界来说,至高是他化自在天,因业感而快乐,至低是无间地狱,也因业感而苦楚。前者欲望极淡,显出清和轻的相;后者欲望极深,显出重和浊的相。前者借下层空间之乐而乐,后者承上层空间之苦而苦。此火是苦业所感,心中有苦的观念,有深重的观念,有不安的观念,有恐惧的观念,有牵绊的观念,便能感受得很深。”
那僧人兀自沉思,又听刘迦笑道:“这有啥难理解的?比如你在攀崖,身上背着个重物,每一个向上的举动都很艰难。本来已很沉重的包袱,若再不断增加,超过你的承受力,你自然是向下坠。相反,若你放下那些包袱,不仅不会下坠,还因为一身轻,向上爬得快了。心相也如此。心本无善恶,以观念起相,你认定是什么,它就现什么相出来。你的观念是沉重,包袱,有所系著,业相自然便现出承载不了的样子而向下。你的观念是轻松,不背包袱,这业相也现出轻快而上的样子呢。”
那僧人(炫)恍(书)然(网)有悟,正想再问一句,忽然间四周环境大变,刚才的恶火陡然不见,身边竟是柔光和风,静谧详和,身边微光闪动,远远近近似有妙音说法。他乍离险境,心中大喜:“这小白脸果然神通广大,一念间竟把我从地狱深处拉了出来!”
却见刘迦在眼前悠然而现,笑道:“又在瞎想呢,你此时依然在无间地狱所在处,只不过眼睛看到的,不是地狱相,而是诸佛菩萨在此地的庄严刹土相。同样的地方,因观念不同,也就是因知见不同,而相不同。”
那僧人奇道:“我观念没变啊,怎么相变了?”刘迦道:“我用力震动你的知见,让其暂时不起作用而已……这心力并不比你的心力强大,只不过出其不意而已。倘若你心有抵触,一味地向着另外的方向,我也奈何不了你了。”
话才落音,那僧人的知见已全部回归,身体依然处在城墙的外面,面对无量无边的恶火劣焰,滔天不止,尽在眼前威逞狂虐。
但他有了与刚才所见境界的对比,心中恐惧已减去一半,反而有一种面对痛苦,却能超脱痛苦的感受,隐隐升起一丝优越感。
刘迦的声音在耳边继续道:“自己进来吧,你能进来的。”
他心中本来有的疑虑,随着刚才在两个境界的转换间,竟渐渐地转成了信心。也不知是对刘迦的信心,还是对自己的信心,似乎心底越来越相信那小白脸说的,三千世界只不过是一场知见幻影,能与不能,是与不是,认定什么,否定什么,并没有任何界限与定义可言,并没有什么标准和规则可寻,尽在一心。
他沉迷在这刚刚升起的喜悦中,那身体竟不知不觉地,随着他的愿望向城墙走去。
各位,要知道,不同的悟境,往往伴随不同的喜悦。大到四禅八定,小到偶们解开一道数学题,都因其中有“心结”被“解开”的过程,而随之引发种种喜悦。只不过心结解开的内容不同,深度广度不同,伴随的喜悦感触深浅和持续时间也就不同。
偶们都有过这样经验,当心灵感受到宽广、豁达、自由、无所(炫)畏(书)惧(网)时,那种欢喜似乎是不自觉而常驻心中的。当心灵感受压抑、狭隘、堵塞、忧虑时,那种痛苦似乎也是不自觉而徘徊内心的。这二者之间,虽然本质上,并无差别,都是因为对心相的定义所造成的感触。若无相关知见定义,这些境相也就不会产生。但正因为偶们处在这样的知见定义下,世界观的现状就是如此,就是有自由和不自由、解脱和束缚、释放和压抑、沉迷与悟出等等相对知见,因此当相反或对立的心用出现时,必然会出现与之对应的相反境相。
同样,相反的境相改造时,也会衬出相反的心用来。比如从痛苦走向喜悦、从束缚走向解脱、从压抑走向释放、从沉迷走向领悟。心的用处,直是无所不能,只因认知的局限,好坏的定义,取舍的标准,让使偶们以为它“只能怎么样”,或“不能怎么样”了。
那僧人只因外境的转变,心中起了对比,而把对恶境的恐惧执着,稍稍放下了一些,心中已是大为开阔明朗。而心相的转变,已使他对外境的感触生发出了极大变化,一步步走向烈焰中,竟不觉得恶火梵烧之痛,似在幻影中游戏一般。
他刚一进来,便见到一团黑影在半空中旋转,影中传来极其古怪,但听起来却有异乎惨烈的呐喊。他对不远处的刘迦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刘迦道:“这是一段由‘我见’变现出来的业相,在他自己看来,他是独自地躺在一个大床上,周围全是烈火围攻……。这段业相够折腾一段时间去了。”
那僧人奇道:“你的话好怪,什么叫‘在他自己看来’,他是谁?是受恶报的生命?”
刘迦微微沉吟道:“嗯……因为所有的生命,不管人或非人,他的生命状态,都是由他的知见来确认的。什么样的知见,确认什么样的生命状态。换个话来说,什么样的知见,表达出什么样的生命相。这个生命态要被确认为一个独立的‘我’,就需要有‘我’相关的知见建立起来,简称我见。准确地说,你眼前看到的这团黑影,他就是一段‘我见’应缘而呈现出来的相。因为我见这个东西,也是不间断在变化,因此我说的一段‘我见’变现出来的相,强调‘一段’这两个字,因为这个‘我见’本身,也是不间断变化迁流中的一部分。”
那僧人微微点头,想了一下,又道:“依你的说法,难道我也只是活在一个‘我见’的支配下?我认知的世界,包括对我自己的认知,统统是这个我见主观定义的,和所谓真实世界,全没关系?如果是这样,那真实又是什么样?”
刘迦双手一摊,笑道:“无一切执,就是真实,不管你如何用,不管你如何变,都是它。”
那僧人见刘迦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他也紧跟着在后面。那地狱火相,绵绵密密,就在二人脚下,就在二人身边,但两人却不受其害,就像观光者一般。
两人正在言谈间,忽然间恶火猛然消停,一片金光横扫而过,但这景象持续的时间太短,就像幻觉似的,那僧人来不及看清,已经消失。眼前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他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忍不住搓揉了几下,自言自道:“奇怪,刚才我好像看到一片金光掠过,把四周的恶火瞬间灭了一刹那,但这一刹那太短,我没看清楚,好像是幻觉一样。”
刘迦看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幻觉,是你真看到了。本来,以你现在的知见习惯,是看不到的。但可能因为刚才你的心识有所转换,处在一个可左可右的交叉境界上,因此才看到了。”
沉吟片刻,他又道:“这光茫其实时时刻刻都在的。世间有人以超生度死的愿,回向给此处,这种光茫就会出现;那些已经成就的先达者,正在成就的修行者,他们的愿力也在时时起作用,不断地借着种种愿力将此处的生命拔离出境。这些愿反映在相上,就是和冥界氛围迥异的光茫。身在冥界的人,就能看见这些光茫,因为那些愿力已被这里的环境变成此处众生知见下能见的内容。另外呢,超脱一定知见束缚的人,也能看见,因为知见束缚少了嘛,能知的范围自然就大了。”
说到这里,他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只玉简,递给那僧人,笑道:“瞧瞧你这光头,一副佛门弟子的形象,却没看过佛门经典中,专门有说这个的呢。”
那僧人接过玉简,原来是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稍稍细品,果见其中有那么一段,是说一位婆罗门女念佛回向地狱,以超度其母亲的事,当时不仅其母亲超脱出来,连地狱其他众生也在那一日得到了极大的快乐。只不过这种快乐眨眼即过罢了。
那僧人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我也不知道我这和尚的样子,是怎么来的……这,你知道吗?”刘迦乐道:“咦,自己的事,自己不知道,却要问别人,这算啥?”
这两人一路走来,无非见诸种种业相所变化出来的事物,什么罪器叉棒、鹰蛇狼犬、碓磨锯凿、剉斫镬汤、铁网铁绳、铁驴铁马之类。又有许多各式怪形的生命状态,生革络首、热铁浇身、饥吞铁丸、渴饮铁汁之类。这些东西无非是种种心相的具体化、形象化,随着不同的心识结构转变成与其知见相应的种种事物。
有哥们急道:“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刑具一般,虽然都是经中之物,可真有这些东东么?是哪个混蛋把地狱设计得这么可怕的?”
兄弟,难道咱们这个世界的监狱就不可怕么?不信去蹲几天试试?另外,监狱不是也有很多种吗,有环境恶劣的,有环境好些的,是吧?
这其实非常容易理解。就如偶们这个世界有汽车、飞机等等交通工具一样。都是因无明想“动”的需要,把心本来的“能”,配合着偶们知见下的心识结构,变现出来的、完成“能动”这个功能的业相。比如偶们的知见下,两腿能走路,可没有圆圈圈转得快,因此就会把这个“能”,变现成汽车之类的工具,满足偶们这个知见下需要跨越的空间距离观。如果没这些知见,空间距离障碍并不存在,需要从成都走向北京么?需要从秽土走向净土么?此处即是彼处,秽土即是庄严大地。有什么样的见,就有什么样的世界。只不过这个见的内容往往非常细致深微,偶们凡夫要看清其结构本质,总得需要细细分解每一个相,看清其背后的结构变化,才能找到每个一相的根源所在。
那僧人不明此理,总觉得不可思议,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我曾听人说,地狱中,有各种各样的冥王和鬼神,来清算一个人生前的罪恶,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人的业相既然是源于自己的心,为啥还需要别人清算啊?”
刘迦道:“所谓清算罪恶,事实上是在帮生命宣泄心识障碍啦……精神病人不是需要心理医生来倾听,帮他宣泄心灵障碍么?把造成业相的心识障碍,尽可能通过说、倾吐等等方式表达出来、疏导出来,心路就容易通畅呢。这就和普通人一样,有啥东西闷在心里面,会生病的,说出来,表达出来,就好了。”
他将手搭在那僧人肩上,微微一震,那僧人眼中的画面立刻开始深化。一条条、一道道各种各样的金色连线,在每一个物相内开始联结并起,甚至包括熊熊大火中,也由复杂交错的连线画出一副副类似建筑支架的结构来。这些结构越画越复杂,越画越精细,不到一会儿,已经从每一个物体内部开始向外面延展,物与物之间也开始互相连结。
那僧人看得眼花缭乱,好在他修为极高,微一辨识,已经看出内中真义。他微微吸一口气,对刘迦道:“这是物相之间的关联结构?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他越看越投入,那些连结之间极其细微,常常一个微粒小点之间,竟是上亿条连结交织在一起。看得一会儿,眼中竟然没有了具体的物相,只有相互关联的如地图般的连结。
听得刘迦在他身边道:“这是我把业识结构图象化了,你看见了吧,这世上没有独立存在的事物,所有事物都是相互关联的。再看细一点,这世上根本没有事物,其实就是一个无形无相的、‘空’的整体以为‘有’。其中看似独立的事物,背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整体关联,以及和其他事物间的相互支撑,这就是知见结构,观念结构。”
那僧人看得太专注,终于有些恶心起来,胸闷想吐。
刘迦掌间微微翻过,那细密的业识结构关联立刻开始演变,所有连线全部变成灰暗色,无数的光亮,从每一个连线的一端,不断亮起然后灭掉。那些光点每亮起一次,立刻泯灭,紧接着后面的亮点持续亮起,又再次瞬间泯灭。次第下去,毫不间断。所有的连线上都是如此状态,一时间星星点点,煞是好看。就像骨诺米牌一样,次递相续。
那僧人正陷入刘迦的话中沉思,一见此场面,他(炫)恍(书)然(网)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