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传奇之娉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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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浅浅的酒窝让他天真的像个孩子。
“你说呢?”
忽来一阵风起,吹得满地碎金起起落落……
我是懒人!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人生,淡到极致的美丽——是淡定而从容!
一杯清茶,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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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h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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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我靠在他肩上,拿起了他手上的红叶,对着阳光照着。
他摇了摇头,“那是什么?”
“是我原来看过的一个故事。说是宫廷里的女人,很寂寞,便在红叶上题了诗句,顺着皇宫里的金水河流出来,以寄心事。”
他却笑了,揉揉我的脑袋道:“又哪里看来的荒蛮野史,皇宫里只有一条落碧河,又哪来的金水河。”
我道:“不管是不是荒蛮野史,但宫廷里的女人,不都是很可怜的吗?”
他抬头想了片刻,却忽然对我道:“你知不知道,皇帝病重了。”
我略微一愣,停下了撵转红叶的动作。
“那可有立下太子?”我忽然想起了多年前韩王府里的那个孩子,他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吧。
希琰耸了耸肩:“还不知道,按理来说应该是大皇子,不过可惜的是,皇帝并不喜欢他。”
我哦了一声,不再去问。皇宫离我太远,远的让我没有理由去想那金銮殿上如今坐的是谁,以后坐的是谁,还有将来,坐的又会是谁。
我下意识的又往希琰怀里靠了靠,一种安心缓缓的从心底涌了出来,我们分别了十三年,如今终于相见,即使他已经不认的我,但这样,也很好……
今年的秋天过得格外温暖。
我总靠在后院的大树下看着满院随风陨落的金黄。看着看着,他那张总挂着一脸调笑的脸便会出现在院墙之上。
然后很自然的,他陪我一起读书,练剑,有句没句的聊着天。
十三岁的我与十七岁的他,不大不小。却也慢慢懂得了珍惜酝酿。
没人的时候我总喜欢看着中庭的那株杏树。心中恍恍忽忽的想,明年花开的时候会不会有个人骑着披红的白马,从这里把我迎回家去。想着想着自己却失声先笑了出来。
一年, 从那日算起刚好是杏花消谢的季节。
“你就过来做我的老婆吧。”
兴许那时,满树的杏花,便全全的落在了我心里……
北方的四季异常的分明。
待菊花满满纷飞成瓣瓣金黄时,定真城里,开始落雪了。
皇城里会不会落雪我不清楚,只是知道那里定是要比这里寒上数十倍。
因为父王告诉我,大皇子,被处斩了。
一切都时这般突然,就像秋风忽起后的蒲公英,一眨眼的功夫,便飘散零落了起来。
“为什么?”我问父王。
父王的脸上被灯火映的暗影斑驳。他边摇头,边叹气。
“盛隆不在,盛隆不在了……”
父王的叹声与屋外的风雪,交织成了一片,我忽地感到了一种沁寒,寒的心肺俱凉。
一个月后,木泽国领兵三十万,开始攻打我国西北边境。
齐皇后拨调兵马二十万给父王,令父王前往西北止乱。
那时我才知道大皇子为何会被处斩。
他闯入了他父皇的寝宫,只为了向上进言:北国即将入侵西北边疆,希望父皇不要再如此荒淫下去了。
当时成德的身体已染了重病,却不肯听太医叮嘱,每日笙歌,通宵达旦,大皇子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只可惜,他的父皇并不喜欢他。
我想起了希琰的话,此时才忽地感到了一丝悲哀。
所以他送了命,只因为他的父皇并不喜欢他。
这个世界的皇帝,完全可以凭个人喜欢,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我的父王如此,那个大皇子,更是如此。
只可惜,齐皇后虽然盛名,但却没有力量来阻止一切。
她知道,这个国家已被他的丈夫摔的千疮百孔,而她能做的,只有无力的修补而已。
十一月初,立冬。父王领兵去了。
定真城便交给了我哥哥镇守。
他今年也24岁了,第一个儿子在秋日里刚刚降生。
8年时间脱了他的年少轻狂,让他多了几分父王的老练持重。
有时候我甚至梦到,他就站在父王的身后,威风凛凛,所向披靡。
但模模糊糊的,我也看到了父王的左侧,立着个熟悉的身影,他脸上仍是那抹调皮的笑意,浅浅的酒窝让他看起来像个大男孩。
不过每当那时,梦就醒了,醒的毫无征兆。
然后我就睁着眼睛瞧着头顶的帐子一直到天明。
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十一月末,战争开始了。
母妃每日坐在正堂上,等着从西北送回的消息。
从那里到定真,快马要十日,每天早上母亲收到的信函,上面都是十天前的事情。
她每天都含了几分担忧的拆开信函,然后看了,安心了,却又将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十日前的安稳,却不知现在那人是何般模样。
我知道,母妃是那么的爱着父王。
所以这个三妻四妾的年代,身为韩王的父亲却只娶了母妃一个女人。
也许母妃是幸福的。
但我不想成为她。我不想在每日心焦的只等着丈夫十日前的安危。
所以我从不敢想,希琰从军的模样。
繁华荣宠,不过过眼云烟。够了。
我只想要安稳的日子。和他一起,看杏花开落。然后携手到老,相守一世。我要的,不过如此。
小年。
定真城里只多了一点艳红。
腾空的烟花,无力的闷闷响了两声,便消散的毫无踪迹。
所有人都在被西北的战事折磨的心力交瘁。
成德的多年暴政,已将他父皇打下的太平盛世挥霍的一干二净。
不过还好,他有齐皇后。
我自我安慰的想着,也许有这个齐皇后,这个国家,还可以苟延残喘。或许,待成德死后,一切也可以有所不同。
或许……只是或许……
腊月二十五,西北来了消息。
二皇子亲自披挂,又领了十万兵马,相助父王。
听说他来战场,是自己请的命。
身为一个皇子,他本不必如此,但他还是来了。
听说他来战场,送他的只有他的母后。
他的父皇称病,连宫门都没有送出。
听说他在短亭那里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了半日……
我想,他大概只想让他的父皇能再出来看他一眼。
“只可惜,他的父皇并不喜欢他。”
一句话,又是一个人的悲哀。
那天晚上,我捧了碗水,默默的杏花树下煮着茶。
杏树上挂满了积雪,远远望去就像开了满树缭绕的杏花。
五岁时,我在韩王府的杏树下煮水。
那水关系着我的未来。
而这个未来却被个孩子打碎了。他因为我的一句话,倔强的不肯从树上爬下来,结果摔伤了。所以我与我得父王,举加迁往了北方。因为他是个皇子。
这个皇子,却不知是先前被处斩的大皇子,还是这个领兵而来的二皇子。
但他们的身上,都有种如水的淡淡的忧伤。
我只是冥冥有种预感,那个在杏树下抱着我说要来北方的皇子,也许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了。
果然又过了几日,母妃收到了一封书函,是用黑色缎子系着的。
她的手一触到的那亲黑的缎带,竟是浑身一软,瘫坐了下去。
她手中的那封信,便像秋风里陨落的一片残叶,飘忽着落在了我的脚下。
我弯身捡起,知道里面是什么。
噩耗……
西北有大将消亡。极有可能是我父王。
我想我大概是比我母妃坚强的。我拆开了那缎带,细细读了起来。
里面的消息让我脊背发凉。
消逝的并不是我父王。
而是二皇子。
他孤入敌阵,乱箭身亡。
我把信函交给了母妃,她略微一愣,却仍在啜啜的哭泣。
我却满心的像被人塞入了铅块,沉的难以成言。
只觉得那个在杏树下偷看我煮水的男孩,离我越来越远……
然后我才忽然想起,那天是除夕。
大概是二皇子的死讯,激励的将士与敌一死的决心,之后的数十日,来的全是好消息。
几场大捷后,木泽国的兵马终于退后了十余里,整顿安息。
靖严是谋反得来的皇位,木泽内部空虚,已无后劲。
果然,一月中旬,木泽撤兵,父王大胜而归。
而此时,成德帝却已病危在床。
齐皇后也不敢大宴三军,只各自给了封赏。而且毕竟也陨了二皇子,一切都是黯淡。
尔后又下了场大雪。那似乎是冬日的最后一场雪。
我在后院毫无意识的握着一个雪球。
雪在我手中慢慢融化,那股寒凉慢慢顺着我的手指涌了上来。
冷到极处,不由得一抖,那团雪便掉在了地上。
抬眼便看到一件灰色的外衣正往我肩上披了下来。
我轻笑,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让他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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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后,他便很少出现。但每次出现,都能察觉他的少许不同。
比如长高了,硬朗了。
但那抹不羁的调皮,却仍是挂在他的脸上,像是消不掉了。
“春暖便是极寒,要当心身子别被冷到。”
他帮我紧了紧厚重的棉袄,眼神却悠悠的飘忽了起来,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我问他。
他沉默了许久,才告诉我:“明天我就要走了,大概两个月后才回来。”
我心里一颤,两个月,正是一年之约的尽头。
我哦了一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手上还有那雪球的余寒,凉凉的直钻到了心底。
其实自那日起,他就未在提过一年后的事情,只是在玩笑时叫我娘子。所以我忽然惶恐的觉得,也许这一年来的一切,也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笑。
这个想法让我心惊莫名。
所以他走后,我彻夜难安。
总觉得幸福,似乎正在我手心里,慢慢的化成一滩薄砂,缓缓的从指缝里流走……
又过了半个月。
梅花落了,转眼,杏花也含苞了。
一切似乎都可以平淡的像寻日那般过去,然而今年却注定了不会平淡。
二月初九,成德帝驾崩。三皇子日登基为帝,并选开始选后纳妃,充实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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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春寒料峭,薄暮里全是寒凉的雾气。
我没穿外衣,只一身单薄的坐在河边。河水初融,却像仍在凝结一般团在了一起,没有一点生气。
我像是被满山的寒气包围了。
也许我是故意不加外衣的。
因为这一年来,每当我感到寒冷时,希琰总会适时的为我添上外衣。
这几已成了习惯。
所以我想,我现在又冷了,那他会不会还想以往,嘻笑着在我身边出现,然后怪我怎么又穿的这般单薄。
夜风一阵一阵,染了我满身潮腻的寒凉。
我幻想着,幻想着他出现,然而越是幻想,心里却越是撕裂般的痛。
他终究还是没有出现。
我却在溪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中有人给我披上了暖暖的外衣,将我拥在了怀里。然后那种淡淡的泥土芳香便染了我一身。
梦里是那般的温暖,温暖的让我忘记了外面更深露重,寒凉刺骨。
所以当我醒来,便痛彻的只想恸哭嚎天。
昨夜是大哥抱我回来的。
他说,我险些在那河边冻死。
当时昏昏沉沉的嘴里却只喃喃的一个字:琰。
他问我:“琰是谁。”
我摇着头,毫无意识的泪水就滚了下来。心里却像是失了什么东西。
我拉着大哥的手,告诉他:“我不入宫。”
狠狠的说出这几个字,却觉得嘴里一片甜腥,原来唇角竟是被自己咬出了血来。
大哥脸上有些惊讶,尔后便摇着头。
“娉兰,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
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事情?
我又能决定什么事情了。
上一世如此,难道这一世,也要这般过去吗?
我甩开了大哥的手,只将头蒙在被子里,咬着下唇强忍着,泪水却毫无声息的流了下来。
枕头湿了,大片的水渍,粘在脸上,生生的疼。
午后,阳光斑斑驳驳的落了进来,几许尘埃纠缠着在那几道光柱里翻腾环绕。我忽然烦了,起身便将床前的帐子扯了下来。
厚重的窗帐滚落于地,挡了满室的昏黑。
用的力气太大了,一个不稳便跌在了地上。我便就那样坐着,房间里有如黑暗般死寂。甚至有一刻,我以为自己已完完全全的溶到了那片黑暗中,一点光芒都没有。
黑暗注定是要吞噬希望的。
但我却不想做个绝望的人。
立起了身,手触到了脸,还是一片湿腻,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泪水就不曾干过。心中绞痛,我挣扎着只想得到一丝光亮。猛地掀开那厚重的窗帐,才发现外面早是繁星点点,日沉西山。
无论是屋里,还是屋外,都是死一般孤冷的漆黑。
晚上,我去了父王的书房。
他正在一盏孤灯下端详着一盘残局。那白棋的大龙只有一眼,命悬一线。他见我来了,只招手让我看那盘棋局。
“你认为如何。”父王问我。
我心中烦乱,只看了一眼:“白棋输一气。”
父王仍笑,他点了点头:“你的心算又进步了。不过下棋,有的时候也不能全看表面。”
他拾起一枚白子,下在了白龙的腹地。
白子本就气急,这一子下去,分明是自紧了一气,我心中一愣,却见父王又落了几子下去,那当中的白子竟是成了提掉两枚黑子的关键。
一时间那条奄奄的白龙竟是多了口气出来。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盏悠悠的灯火明灭不定的落在父王脸上,我忽然害怕的倒退了两步。
“父王,您……”
“你能明白就好。”他叹了口气,随手一挥,便将那盘棋打散了。
“现在朝中黯淡,佞臣当路,齐皇后虽有治世之材,却终究是个女人,所以我想将你送到朝中去,辅佐即将登基的天子,驱除奸佞,肃清朝政。”
我一下子怔住了,几是想也不想的冲口而出:“父王,可我也只是个女人啊!”
父王的脸上闪出了莫名的情绪,他伸手扶住了我的肩膀,语气说不清是慈祥还是严肃,他告诉我:“娉兰,你还记不记得父王送给你的匕首。”
我垂着泪,从腰间将那匕首拿了出来,自从父王赐给我,这近一年来它从未离过身。
父王满意的点着头,才继续对我道:“娉兰,你不只是个女人,你还是个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为国家奉献。不止是生命,还有灵魂。”
我有些恍惚。
灵魂……灵魂……
我的灵魂,为何会飘落在了这里?
我禁不住大吼:“我不会去的,我并不属于这里!”
父皇脸上一惊,花白的胡子抖动了下,接着便是“啪!”的一声,打在了我的脸颊上。
“混帐!你给我跪下!”
我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在我的印象中,父王从未生过如此大的脾气,更未打骂过我,如此定是气到了极处。但我,却又情何以堪?
“父王。”我啜泣道:“女儿不想入宫为妃,只想侍奉在您的膝下,求您成全。”我磕头,重重的,撞的我头脑昏沉。
“你!”父亲气的几不成言,指着我的手颤了许久,方一挥袍袖,重重的叹了口气。
屋里一下子静寂了下来,只灯火一个噼啪,跳起了老高。
“兰儿啊……”父王俯身将我扶了起来,让我坐到了棋盘前。
他举起了一枚棋,放到了我身前。
“你知道什么叫臣子吗?臣子臣子,说白了,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但下棋的并不是臣子自己,也不是当今天王,而是冥冥中的一种定数,或是说,是天下百姓的一种需要。”
他将那枚棋子放在棋盘上,轻轻点了点。
“以前我教你下棋,便告诉过你,围棋讲究的是一种先机,弃子争先,是一要诀,有时候,不管愿不愿意,我们都要舍去一些东西,舍得舍得,其实是门大学问,而我们希望能得到的并不是个人宠辱,而是百姓的安康。”
桔红色的灯火在我父王的眼里跳动着,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如今国中紊乱,新皇尚不经事,朝纲水火,百姓多难,我们身为臣子,就必要做得舍这一步。娉兰,你已经长大了,就应该明白这一点。”
我心中翻滚,长久的惆怅一下决堤,泪水瑟瑟,染了满脸。
“父王……女儿明白了。”我默默点头,心中却像被人猛地剜走了一块,痛的厉害。
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我前世是个孤儿,今世才有了父母兄弟之爱,又怎忍割舍?
而救民水火……
我又何时有了如此担当?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一世情缘,也许至此,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的腿有些软,踉跄了几步终是从父王的书房里逃了出来。
怪不得家里会忽然收到朝廷册妃的恩旨。怪不得母妃从未过来听我倾诉。原来这一切都是父王的意思,都已是命定了的东西。
前世是他身不由己娶了她人,今世却是我逼不得已的嫁入宫廷。
命运,毫无声息的跟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难道这就是那位老者所说的偿还?
可我前世什么都没得到,今世又为何非要我还!
我冲出了后府,跑了几步,却忽地觉得满身都是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抬头正瞧到了中庭的那株杏树,珍珠似的花苞正含韵待放。
我伸出手,微微一触,却是满身的颤抖,只一股子寒气从指尖沁入了肺腑。
“一年后,就做我的老婆吧。”那玩笑般的语气,渐渐侵了满心,若他只是认真一点,也许就能让我有了跟他一起浪迹天涯的决心。
但是他一点,也没给我。
这一树的繁华终会绽放,而我,却是等不到花开,也等不到花落了……
明纪1090年春二月十五,韩王女华娉兰动身前往皇都,为淑妃。
※※※※※※※※※
希琰:
那天我告诉她,一年后,就做我的老婆吧。
说得时候故意用了玩笑的口气,怕的只是她断然的拒绝。
还好,她没说什么。
山贼对喜欢的东西,只会去抢,这是我惯有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