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花开败-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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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前的和绪,依然是一派清雅。他不去看景然,只是,眼角眉梢的沉淀更加确定了信服的意味。
景然控制不住地曲膝欲起,不能这样,事情不能变成这样——
“姐姐!”景深按她下去,凑近猛地告诫,“难道你要和疼爱了你25年的叔叔阿姨当众翻脸?”
景然攥了攥衣角,终于,慢慢地、重重地沉了下去。落在地上的影子,渐渐颓白。
无力,悲哀。
“爷爷。”这时,一记男声打破沉寂。
“这是在干什么?”陈蹊失望地问。
景然一抬头,轻而易举遇到了陈蹊的目光。
静谧的阻滞中,他们相视一笑。
原来,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所以的人都被陈蹊突如其来的发问惊到了,不由自主望向他。
“你跟李歆拖了很久,昨天接到李歆的电话,我就叫你过来了。”老人无绪,淡淡答道。
他无法去怪他的爷爷,眼锋,直射向身边的李歆。
在众人的惊愕中,陈蹊起身,冷漠冰寒:“爷爷,还有各位,不好意思,我跟李歆有点事,先走了。”
他在“请”李歆出来。
李歆脸红得好像要烧起来,连耳廓都染到了,她垂下眼帘,呼吸游离不定,然而纵使是这样的窘态,她也不肯起身。
陈蹊浑身冻结,又等了等,没有回应后,他蓦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景然本能转身,跟着陈蹊跑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和绪、景深、景舟也立即反应地追了上去。
陈蹊远在近前,却,手臂被人从后面制住,和绪的声音乍起,不复一贯的清俊——
“你要去哪里?”
景然缓缓回头:“我要去找陈蹊。”
景舟满脸惊讶:“他是你姐姐的男朋友。”
意外地看到父亲,景然不再挣扎,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
“你是不是觉得,我抢了你女儿的东西?”
她看着他,看着她的父亲,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再也无法走近一步:“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的女儿?”
是你跟你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的女儿?
景深再也看不下去,挡在姐姐面前:“真的,我们不会跟里面那位争一毛钱,所以,你用不着这样咄咄逼人。如果你还嫌不满意,改天我再登个报纸?”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应该是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忧伤的日子即将过去,明媚的日子即将来临。
以后的章节字数会多点,尽量在4000以上吧,基本保证日更。^_^
28
28、不敢 。。。
景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无法描述的悲哀。
“小然,小深,跟爸爸回家好不好?”他甚至是恳求地,颤着嘴唇说。
“你们都不回家了,要我一个人怎么办……”什么都有的景舟,竟然说自己一个人。
景然和景深猛地僵在那里,完完全全说不出话来。
他对他的儿女说,要他一个人怎么办。
和绪看在眼里,留给他们缓冲的时间:“伯父,您先进去吧,今天就不能陪您吃饭了。我带然然出去走走。”
景舟挪了挪脚步,看着他女儿一直垂落的受伤的眼神,终究几步回头,离开了。
景然缓过心绪,想也不用想,陈蹊,早就不见了。
但她还是低低出声:“和绪,放手。”
“放手了,然后让你去追那个男人?”他挡在她面前,冷冷嘲谑。
“和绪,对不起。”是真的对不起。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我怀孕了。”
慌乱中,一直不敢开口的话说了出来,她无措地重复了一遍:“我可能……怀孕了。是我跟他的孩子。”
她甚至不敢呼吸,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去医院,马上去医院!”他可笑的,仍然原谅了她说的可能。
“我不去!”景然挣扎。要去,也应该和陈蹊一起去。
和绪根本不去理她,第一次扭着她的手腕,强行把她塞进车里,直接开往医院。
一路上和绪没说一句话,车速快得吓人,他死死地盯着前方,好像前面是……没有尽头的绝路。
来到C市中心医院,和绪不容反抗地替景然办好了一切手续,周围的人都神色各异地看着这对出色又奇http://87book。com怪的男女。
“景然。”护士叫了她的名字。
检察室内。
和绪强稳着心绪不去看贴在墙上介绍婴儿成长的海报。不多久,景然已经验完血,做了尿检,静静地坐在他旁边,一动不动。
“不要着急。”和绪看了眼挂钟,静若深海。
景然强迫自己平复下来,她的胸口随着时间越发收紧。
指尖都在打颤。她的生活很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后完全改变,也或许……一切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医生终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化验单。
景然立即直起身子,屏住呼吸;和绪两眼直直地盯着医生坐下。
“恭喜你。”
医生有些犹豫:“你没怀孕。”
陈蹊在餐厅门口等景然,却意外地等来了他爷爷,老人似乎酝酿过很久,很自然地把他叫回了老家。
院子还是那么古朴雅致,爷孙俩坐在自家的庭院里,静谧深深。
这一次,不知道从哪儿找到话头,爷爷跟他聊起了他的父母,聊到他的父母如何在医院相识,早年如何恩爱,一家四口如何幸福。
也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那段往事,他们在陈蹊6岁的时候离开C市,参加了医疗志愿小组前往非洲支援,最后,都染上一种传染性病毒,双双离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从小特别懂事,也显得比同龄人老成许多。”
他又讲起后来他逃避现实,整天关在研究所里不肯出来,每天一碗稀饭了事的日子。那段时间学术方面倒是做了很多,尤其也培养了大批学生。
“那个时候,我带出了一个得意门生。”老人最后说。
“景然的父亲?”
“那还不是,他是我后来带出来的……”他倒了半杯黄酒。
“嗯。”
“李歆的妈妈人很勤奋,说不上多聪明漂亮,但是人很好,朋友们都喜http://87book。com欢她。我挺看好这个学生的。”酒,慢慢吞了下去。
“是么。”
“后来我又收了个学生叫景舟,各方面条件都很出色,人也很和善,当年学校里的老师都议论他。”
“哦。”
“他们两个毕业之后仍然时常和我联系。后来……景舟结婚了,是个门当户对的漂亮姑娘……李歆的妈妈却一直单身着。”他又倒了一满杯酒。
“后来呢?”
“后来啊……有一天景舟打电话过来无意中聊到了他妻子的病,需要个帮佣……我想到了这些年来过得并不好的李歆的妈妈,就介绍跟她相依为命的婶婶去了。”
“…………”
“阴差阳错李歆的妈妈去顶了几天班,结果一年多后回来……手上多了个婴儿。”
“所以?”
“李歆的妈妈过得很苦……没有结婚,也不敢跟家里人联系,未婚先孕到处受人指责,最重要的是,景舟在给了她一大笔钱之后再也没跟她见过面。她带着个孩子拉扯到20多岁,一直盼着景舟的妻子死了那么多年后那个男人就会娶她,结果……后来……终于受不住……死了。你也知道,当时李歆一部分就是受了这个刺激,自杀了。所以……所以我对不住她们母女俩。”杯里的小黄酒一饮而尽。
“那,景舟的妻子?”
“不清楚啊,好像说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生了孩子几年后……听说出车祸死了。”轻描淡写的一句。
心窝处梗塞异常,陈蹊闭了闭眼,所以,一直不肯接受景然;所以,拼命地撮合他和李歆。
爷爷,你又是否在意过,那个最可怜的妻子出车祸的原因?他想……他明白了,景然从来不提家里的原因。
话说完,老人从身后淡淡拿出了一个匣木盒子。
陈蹊当然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爷爷打开盒子,果然……里面的画都还在——几十张画上面都是同一个女孩。
她扎着马尾盈盈浅笑,她沐浴着阳光顾盼生辉;她在一个少年手背上划字时的精怪鬼马,她在深夜等着少年的懂事体贴;她胃痛得皱眉的样子,她含着药片憋屈的样子,她气呼呼地掉头就走的样子,她“满不在乎”又忍不住闪眼偷瞄的样子;她穿着白色睡衣躺在少年腿上懒懒地晒太阳,她披着长发无意识地樱唇微翘,她刚刚睡醒懵懂无辜地肩带滑落,还有她……
“爷爷!”陈蹊微赧,后面的不能再看下去了。
“既然怕别人看见就不要画出来。”陈蹊一贯淡漠的脸上出现了这种表情,也让老人一愣。
接着,老人淡淡而含威:“我帮你整了整房间,这些画,还是你自己收起来吧。”老人又加了句,“不要让李歆看到了。”
陈蹊依然是淡淡的,却多了些特别的东西:“爷爷,对不起。”
“阿然,我想照顾她,我想和她在一起。”
五年前一模一样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爷爷。
“够了!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老人威严打断,又看着他,说,“陈蹊,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
这一次,陈蹊没有沉默。
看着手中的画,他静静地说:“爷爷,其实配不上的人,是我。她是受尽宠爱的大小姐,我是济济无名的穷小子,所以当她毫无姿态地溜进我生命的空隙里时,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去相信。不是不愿,是不敢。”
“爷爷,您的孙子又有什么好呢?沉闷、不爱说话,没有情趣,不懂浪漫,没什么时间陪她。而且,作为医生,经常会为了病患“牺牲”她,甚至在开始工作的几年里,并不能给她足够的物质保证。然而,即使是这样糟糕的自己,她也愿意陪着我,傻傻愣愣地陪伴着我。”
“真的,您的孙子没那么优秀,她不一定非你不可……我却不行。”
“所以的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我知道为什么,也有自知之明,所以我想为了她再勇敢一点,让所有人,羡慕她幸福。”
最后,陈蹊轻轻地说:“曾经我一直想着,和景然结婚的时候,我不再是一无所有的少年,那时候,我会穿着白色的礼服,开着最好的车子,到她家门口迎娶她。我记得的,要让她幸福。”
老人,一直静静地听他讲完。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沉默,陈蹊收好手中的画,小心叠放好,然后淡淡起身:“爷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还是再一次失望了。
“陈蹊。”走出几步后老人叫住了他,清隽深深,“我想再单独跟她见过面,你……选个时间吧。”
陈蹊不敢置信地回头,将这几个字在精准的大脑里回放了一遍又一遍。
“去吧,把东西整(www。87book。com)理好,画……别丢了。”老人终于一笑。
不为别的,我的孩子,只因为,你排在我自己前面。
陈蹊走近自己的房间,感觉就像是做完一台大手术般轻松。忽然,瞥见房门对面的墙上黑影浮动,他按常理快速分析了一下,淡然试探:“李歆?”
黑影闪动一下,片刻传来幽幽一声:“陈蹊——你……回来啦。”
陈蹊走近,直接问:“有事吗?”
“没……事,就……过来看看你。”其中的紧张和不安,清清楚楚。
“没事的话,李医生可以回去了。”陈蹊扶上门把,准备开门。
李、医、生?李歆脸色变得卡白,全身是虚脱般的恐惧。
“对不起!”刚烈的李歆,心甘情愿地低头,“今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也是有意吧。
恐怕他没这个肚量。
陈蹊只顾着开门,准备关上。
李歆狼狈地卡住门,惶恐无措:“陈蹊——我等你!”
“我说过,你从来不用等我。”他头也没回,“因为,我等的不是你。”
她手一松,“碰”——陈蹊的门,又重新关上。
这样的话即使说上千万遍,他们心——也无法靠近一厘米。
29
29、车祸 。。。
夜很深了,陈蹊整了整东西,还是不放心,开车匆匆赶回了公寓。
开门,屋子里漆黑一片,一室冷清,他皱了皱眉。
如果她在,灯应该亮着……
没有心思多想,他神色不稳地疾步走到房间,心,无来由地开始不安。
自己的房间,没有;她的房间,也漆黑一片,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似乎……
等等——
眉峰越揪越紧,他沉沉缓了缓心绪,悄然走到床边。
“阿然。”他轻轻地唤。
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被子里。
他连着被子轻轻拥住,低唤:“阿然……”
良久,仍然没有反应。厚重的封闭床被像古老的棺木。
陈蹊上前掀开被子,景然,竟然蜷缩成一团。
定格。
成为更黑的梦魇。
她不去看他,一点儿也不看他,她兀自在她的世界里,苦痛沉沦,好像,什么都不想了,无神的眼底,只有设定好的绝路——
“景然。”他摸摸她的额头,被她惊到了,景然到底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这样平静地绝望。
重复了第三遍,她终于偏了偏头。
“陈蹊。”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随时都会飘走:“我们的宝宝,没了。”
宝宝——没了?
“怎么……”可能?
“宝宝、没了,我们的宝宝,我们的宝宝……”她的声音像被碾过,微弱得厉害。
从来就没有到来,景小姐。
由于你胃出血刚刚治愈,出现恶心、想吐的症状实属正常,再加上你本身肠胃不好,近段时间精神压力大、情绪波动不稳定,所以造成了你生理期推迟了十几天。至于验孕棒,景小姐,很遗憾地告诉你,没有一个东西是百分之百准确的。
下午,医生这样跟她说。
她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家里,后来和绪跟她说了什么她再也听不清楚,只知道,好累,好想好想,就这样躺一下,小小的……躺一下……就好……
“孩子是……”后面两个字,他不忍说不出来。
眼睁睁地看着珍视的东西从指缝间悄然流失,这种近乎无力的脆弱,只在五年前尝过。他也以为,此生不会再有。
那是一个孩子啊,承接了他和景然血脉的孩子啊……
景然轻轻摇头,近乎自责:“陈蹊,是我没怀上孩子,是我……没用……”
这样的景然,他疼,疼得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也轻轻上床,在她旁边躺下,从后面抱住她。语言过于苍白,心却因为她的每句话而疼。
“你会不会怪我……害你空欢喜一场……”
她背后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梗颤:“我发现自己真的很蠢,蠢到连我自己都受不了。呐……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
陈蹊的手收紧:“没什么累不累。”老半天,他终于又艰难地憋出一句,“景然,是最好的。”
陈蹊的景然,是最好的。
景然转过身来,无来由的,眼眶灼灼发热。她管这种让人无比温暖的悸动——叫做依恋。
“没关系的。”他说,“阿然,只要你还在,真的没关系。”
她是真的害怕:“你会不会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我也有责任。”他依然是淡淡的,眼风柔和。
她安下心来,一直以来恐惧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包袱卸了大半,她终于薄薄偎近了陈蹊的怀抱,轻轻地说:“本来明天,我是准备去告诉妈妈的。”
告诉妈妈,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告诉妈妈,我很幸福。
“嗯?”这是她第一次,提到她妈妈。
“明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不管过去多少年,她还是觉得残忍到可笑:“也是……爸妈的结婚纪念日。”
空气,似乎都停了下来。
景然一手攥上陈蹊白衬衫,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父亲……是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到,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会比他对妈妈更好。”
“很残忍呢,小时候我不懂,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可以一方面在外头隔几天就和一个新女人在一起,一方面却又可以在家里倾尽全力地对妈妈好。他的温柔……是带毒的,他就是宠得让妈妈离不开她,让妈妈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对她更好的男人,即使……他半个字也不愿意承诺。”
“真的是……残忍至极的温柔。”
“不少男人想找一个漂亮又温柔体贴的妻子,当然能找到一个或几个不大漂亮却多情、不太温柔却有魅力的女人当情人更好。呵……该不该赞一下我父亲,他没有在外头养情人,他需要的只是征服和刺激,他拿捏着妈妈容忍的尺寸,仗着自己残忍的温柔,仗着妈妈挥霍不尽的爱,一晚又一晚地扑向别的女人。”
黑暗中,尖锐的穿刺声倾轧上大脑,她紧紧捂住了眼睛:“8岁那年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