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诗歌-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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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即答。
因为他又一次看见了当时赫本用笨拙的手法画下的“眼睛”状图案。
比起那时他凭借记忆画在草稿纸上的潦草图案，这份资料中显示的“眼睛”图案，要清楚明晰得许多。
“英知之目”——这是一个由青年人组成的改革派组织。
以一个三角形的魔方阵形状图案中嵌入一枚眼睛状图标作为标志，这个组织一代又一代的为改革派提供着优秀的人才。他们并非是否定过往一切的激进主义者，而是在改革派中相对温和的，愿意将各种各样有价值技术——无论这些技术是新的还是旧的——统一纳入使用体系的组织。
柯特可不会忘记那句话，“在真实之目的指引下，遍及崭新的英知吧！”。这是刻印在卡特里斯学院正门法术士雕塑的基座之上，几代以前作为学院院长的修伊·格罗斯泰斯特留下的训示。
他清了清嗓子，慢慢抬头看向对方：“克鲁斯·弗朗索瓦院长，请问这个自称‘英知之目’的组织，是从多久以前就在学院院长的授意下开始活动的呢？”
如果说有什么让这座学院和“眼睛”扯得上关系，那么就非这句“训示”莫属了。而从克鲁斯·弗朗索瓦提供的资料来看，这个自称“英知之目”的组织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以改革派的尖兵运作了。
主动抛出关于这个组织的线索，想来克鲁斯·弗朗索瓦并不打算瞒着柯特——这算是作为提出“委托”的诚意么？
柯特微微皱着眉头，一双没什么光芒的眼睛盯着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啜饮着有些微凉的茶水的克鲁斯·弗朗索瓦，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意图所在，可是对方却依然摆出一副风淡云轻的姿态。
“不错的着眼点，看来在我调查你的时候，你也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了。”
品味着茶叶味道的克鲁斯·弗朗索瓦呵呵的笑了起来。良久，他将茶杯放好，然后用手在胸口的衣袋中套了一会，取出了一块只有拇指甲盖大的三角形金属片，金属片的中央则是一个笔画简单的“眼睛”。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每一代的学院的院长都是‘英知之目’的首席。也就是说，我就是这个组织的负责人之一。”
第七十章 过往与现状
叮当！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沉静的会客室中响起，那枚作为“英知之目”象征的金属片被克鲁斯？弗朗索瓦送到柯特身前的桌面上。
闪亮的金属片是用一种类似银一般的材料做成的，但是光泽上却有点不太相似。这不是用熔铸手法做出的量产徽章，应该是仔细制作的魔力物品，从薄薄的金属片内部能够感觉到一丝逸散在空气中的魔力。
在金属片拇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表面上，制造者用精细的手法画下了三条湛蓝的边框，仔细一看，那并非是几条简单的线段，而是由繁复的图案凝缩而成的线条。位居中央的赤色“眼睛”应该用上了高价的赤晶石作为徽章的核心，透过微微隆起的金属片表面，内侧透露出的光辉让“眼睛”发着赤色的微光。
“呵呵，不愧是学院直辖的组织，区区一个印记就这么大手笔。”透过灵魂联结看到这个印记的莉琪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价值不菲，嘲讽似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在这些年里，这个组织吃了多少金子。”
柯特也有这种感觉，明明是小小一个金属片，却让他产生一种可能要比珠宝店中装饰豪华的首饰还要昂贵许多的感觉。这还只是单纯计算这些材料需要的价格，若是算上制造工艺，就不知道价格会抬升到哪里了。
柯特看向克鲁斯？弗朗索瓦，一直懒洋洋的眼神这时终于闪耀起了认真的光芒，对方抛出的话题终于让他嗅到了值得一听的味道：“你的意思是说，前几天组织一群怪人洗劫仓库街的人，就是你么？我想应该不会吧。”
有学院作为后盾的“英知之目”不可能会在施法素材上产生困扰，也没什么必要为了获得工具与材料而进行掠夺。能让他们做出过激的暴力行为的——从克鲁斯？弗朗索瓦提出的资料上看——只有极少数情况。
可是这所谓的“极少数情况”最后一次发生也是几十年前了，随着改革派日益得势，“英知之目”的活动也逐渐转为学术性的研究，它的成员们已经很久没有为了任何目的而做出过激举动。
应该说，他们也没有为了某个目的而使用暴力的必要了。
“很有趣，莱恩斯特先生。你似乎并不怀疑我。”克鲁斯？弗朗索瓦敲了敲桌子，略显玩味的看着柯特的，“难道你不认为，我有可能在欺骗你。对你提供的资料都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资料么？”
“那是当然，既然‘十二方位之风’阁下已经将关于自己麾下‘英知之目’的情报透露给我了，那么想必这个组织现在已经处于就算曝光在众人视野中也不会有丝毫影响的程度。而如果是这么庞大的组织如果有什么明显的行动，佣兵管理处以及警备队方面还不至于对此闻所未闻。”
柯特脸上挂着余裕的笑容，毫不退让的看向对方。
他让自己坐直，身体稍微前倾着：“那么，引入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请您把将我叫到这里的原因说清楚吧。至于那些同样用‘眼睛’作为印记的团体，我猜您应该已经清楚他们的身份吧。”
柯特已经多少能够看出克鲁斯？弗朗索瓦想要委托他的事情是什么了。以眼睛作为记号的“英知之目”存在于卡特里斯已经很长时间，隐藏在学院这可大树的阴影之下，他们从未被公众的视野注意过。
也许在改革派与守旧派之间斗争激烈的过去，他们是为了保护组织中成员的生命安全才选择奉行少数精英主义与秘密主义。可是到了改革派已经全面占据优势的现在，他们还保留着这样的形态，只是在遵守一直以来的习惯而已。
而在那次发生在仓库街的劫案中，他们的习惯很明显的成为了某些人用于转移调查者目标的手段。对方知道“英知之目”的存在，并且试图将调查的目标转移到他们身上，以此遮蔽自己行动的方向。
“很可惜，我并没有发现关于那些冒用我们名义的人真实身份的确切资料。这就是我要委托你的事情了，莱恩斯特先生。”面带苦笑着摇摇头，克鲁斯？弗朗索瓦并没有给出了柯特想要的答案，“我希望你能查出那些人的身份，并且调查清楚他们的目的、以及为何要冒用我们的名义。”
对于这个答案，柯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警备队调查陷入困境之中还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们的情报网其实还不如佣兵管理处发达。可是连这位“十二方位之风”和他手下的人才派遣都未能调查出那些人的身份，这就有点令人难以置信了。
“要说所有消息都没有倒也不对，不过仔细的说起来可能会稍微花上一段时间……你就稍微听我说两句吧。”
他一直维持的笑容就像幻影般散去，柯特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样的过去。克鲁斯？弗朗索瓦用稍微显得有些苍老的声音开始向柯特说起关于冒充“英知之目”的团体，以及这次委托的事情。
“在距今数百年前，从位于旧大陆的帝国本土来到这里的是名为冒险家和开拓者的，几乎毫无纪律可言的松散团体。就算人数并不多，可是这些开拓者中就已经包含有守旧派与改革派的种子了。”
他说。
“也许意见不合，但是他们还是在一起开垦未开发的土地，做出了街道，建立了定居点，开办了学院……然后经过了整顿生产、政治、教育等等的各方面的努力。终于形成了足以支撑起现在这一片兴盛发展的自治领的基础。这些便是构成自治领‘秩序’这个部分的主体成分的来由”
由学院院长作为首席的“英知之目”是由修伊？格罗斯泰斯特创立的。这位“白银龙王”建立这个组织的最初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他们为改革服务，而只不过是想要让在法术的研究上更进一步。
可是作为革新派成员的他，想要让“英知之目”和改革撇清关系是不可能的。守旧者的压力与围攻一次次将“英知之目”卷入其中，长此以往，原本作为研究者的成员们不得不成为了战士。
这样的情况到他死后都没有结束，“英知之目”这个组织最终继承了修伊？格罗斯泰斯特的思想。他们在探索崭新的英知之时，也不忘将这些新事物传达给需要它的人——他们成为了主张改革者的尖兵。
“如果历史的经历是这样，那么从结果来看，你们应该已经取得了胜利。”
柯特打断了克鲁斯？弗朗索瓦。
“作为大战胜利者之一的帝国开始全面改革——改革派在帝国本土上台，就连皇帝本人也是改革派的支持者。”他用众所周知的事实作为回应，“我想‘英知之目’到了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必要作为战士而存在了。既然如此，‘英知之目’就可以按白银龙王的初衷，作为研究团体而存在了吧。”
“你说的不错，我们也是这么处理的”克鲁斯？弗朗索瓦点了点头，“守旧派在一点点的衰弱，瓦解也只是时间问题。可是近段时间，犯罪的问题以异常的数量在出现，我担心是不甘心失势的一些守旧派在暗地里活动。”
这不仅仅是他所担心的，柯特和莉琪也正是因为担心牵涉到自己过去的集体为了谋求过往的利益而让现在的生活出现问题才会涉入此事。这样一来，倒是之前没有接触的两方意外的想到了同一种可能性。
“在前一次大战结束之后，自治领的平稳就已经出现了改变，从旧大陆过来的新人群大多是苦于谋生问题的贫民。而且因为战乱的缘故，除了帝国人，还有各种怀着不同想法人相继来到自治领，在这里按照自己的文化建设出相应的居住空间。而和这些一同前来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团体’。”
将他们的组织说是“团体”，还不如称之为“帮派”。
现在在卡特里斯这座城市里，的确泛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群组织的“帮派”。
来自拉莱尼亚的黑帮在走私来自世界各地的古物，而亚尼塔的小混混们则是在制造一种被称为“香料”的违禁品，然后势力最大的斯洛特黑手党则是制造并贩卖各种违禁品，这些“团体”在卡特里斯的黑暗中尽情地发展。
相应地，为了制裁犯罪政府在一步步的健全着法律，可是这依然无法阻止夜晚在黑街上盛行的血腥规章。私人复仇和职业杀手同时存在于这个城市之中，如果不是警备队的努力，这个城市可能每天都能在街头看见残缺不全的尸体。
“这可不是我们想看到是‘变革’啊。”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市民们所想要的，既不是守旧者们挂在嘴上的古旧秩序，也不是黑暗世界的混乱，而是想要一种能取而代之的新事物”。
柯特并不是无法理解克鲁斯？弗朗索瓦此时的无奈感。改革者们费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击败他们的敌人，欢天喜地的占领了这个沙盘时，却发现已经有许多虫子在他们互相斗争的时候爬进了沙盘之中。而那个应该已经被击败的敌人还有可能在背后操纵着这些“虫子”为自己谋求利益。
第七十一章 台面之下
不知是否是改革带来的副产物，在战后开始接受非帝国移民的奥萨塔利亚自治领各城市的治安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滑。其中情况比较严重的卡特里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分化成了两个世界。
白天的世界与深夜的世界……
或者说，分别是由普通人、政治家、以及一切过往“常理”中包含的事物所组成的，以明面上秩序为准则的世界；和以黑手党、杀手公司等常理范围外组织所奉行的，在暗地里运作的另一套“规则”的世界。
黑暗中的势力自古就已经存在于这片大地上，但是这只一直择人而噬的黑兽一直在黑暗中匍匐着，并未掀起多大的风浪。秩序与混乱，这两个世界的对立逐渐激化，这两个世界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可是战后遗留的混乱就像引诱黑暗的新鲜血肉，吸引着他们的行动。不仅仅是从过往就一直蛰居在自治领中的黑暗，还有更多外来的事物也一齐潜入了这片未经战火的平稳大地所投下的阴影中。
就算是这座城市中生活的普通人都能感受到有一条肉眼所无法看见的河流在缓缓成型，这是一条遍布着金钱与鲜血的河流，由卷入这座城市黑暗中的人们的鲜血汇入其中，缓缓流向更加深刻的黑暗中。
盗窃、抢劫、暴力团伙、非法交易……。还有其他各种各样正在持续增加的事物。佣兵管理处经常接到解决这类问题的委托，因此作为佣兵的柯特隔三差五就会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几乎快要见惯不怪了。
“若是如您所说，我想守旧派的人很久之前就已经和自治领中的黑色势力有所牵连了。”柯特疑惑的说道，“他们应该不会到了这一步才选择动用台面下的手段，为何你会怀疑他们和最近增加的犯罪有关系呢？”
柯特并不知道卡特里斯过去的势力格局是怎样的结构，因为他和莉琪也是战后才来到奥萨塔利亚自治领的“新移民”中的成员。可是几乎将自治领完全占据的两大派系不可能只有能够摆在台上的力量。
克鲁斯·弗朗索瓦点了点头：“守旧派在以前自然和黑色势力有所牵连。在我们还未占有优势的时代里，他们已经动用了包括刺杀、胁迫、收买等各种各样的手段试图对我们的同志进行打击。”
就算是改革派已经在帝国境内取得全面胜利的现在，他也依然遭遇过了许多次暗杀。不过想要刺杀一个能向挥动四肢般掌控周边空气的高阶法术士，这种行为已经不是用“愚蠢”一词就能够形容的。
“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仿佛是对他的说法感到好笑，柯特脸上挂起了些微仿佛在嘲讽的笑容，“不过我想，就算他们都是些小人，作为改革派的你们应该也不会全员都是些正人君子吧？”
而改革派的成员们肯定也不会在对方的威胁下坐以待毙，至于他们使用了怎样的手段进行回击，其实也不用想太多。
不出他的预料，克鲁斯·弗朗索瓦脸上浮现了明显的苦笑：“你说的没错，我们两方手上都已经沾满了对方的鲜血，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确没有资格嘲笑他们。不过结果是我们成功了，而他们失败了。”
对于对方使用的这些“肮脏”的手段，他们也选择了用同样的行为作为回敬——在所谓“大义”的名义下。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如果有人派出刺客杀害了改革派的成员，他们就会彻底调查刺客的来源，然后将刺客的组织与委托人一并扫除；如果有对方抓住改革派成员的把柄进行胁迫，他们就会用同样的手法加以威胁。
而若是有原本属于改革派的成员被收买而做出了背叛这一派别的行为，那他往往就连后悔都来不及。
以外道反抗外道，以无理驳斥无理。
事实便是如此，在改革派与守旧派斗争激化的时代，帝国并没有将他们中的任何一方认定为非法组织。同时被承认的两方在明面上的势力在用政治手段明争暗斗的同时，台面下的阴谋也未曾停息。
这并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相较之下帝国内的两派争端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了，充其量也就是两方势力的互相对抗而已。还不至于像某些国家一样爆发由激进派的暴力革命或是无差别的恐怖袭击。
没什么兴趣追究以前的问题，柯特半开玩笑的说：“可是刚才你说，你担心不甘失势的一些守旧派在暗地里活动——因为犯罪的问题以异常的数量在出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市内最大的黑暗势力就是一直支持你们的那些家伙吧？难不成自己家养的狗现在长大了，打算反咬主人一口？”
自治领中的黑色势力，有许多就是在这个时期由两方培养出的。而这些势力中唯一的区别就是选择跟随守旧派的团体大部分已经被剪除，而跟随改革派的则在不断的斗争中占据了黑暗的顶点。
克鲁斯·弗朗索瓦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对柯特说：“很多年没看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的人了……莱恩斯特先生。你的表现让我想起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可惜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离开了。”
他将杯中最后一点茶水一饮而尽：“你说的情况我不是没有想过，不过我的那些‘朋友’暂时还没有必要和我们闹崩。而从我们这边收集到的关于那场劫案的情报，犯人的表现很像是新出现的团体。”
“新出现的团体？”
柯特眉毛抬了抬，将克鲁斯·弗朗索瓦提出的想法复述了一遍，他觉得他提出的这个想法可能性并不高。
自治领的黑暗势力这块蛋糕基本上已经被各个固定的团体瓜分干净了，大团伙盘踞在自己的领域内控制住零零星星的小势力。尽管这些团体之间相互有摩擦，但是还没有为了抢夺市场发生冲突。
在这种背景下，一个新出现的势力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并不是容易的事。若是他们初来乍到就玩出抢劫仓库这样的大手笔，无异于是在向控制住仓库街附近区域的原有势力发出了宣战布告。
那么这个新来的势力如果不是有勇无谋的初生牛犊，就是拥有足以冲击原本势力组成的“侵略者”——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现在正筹划着建立一套崭新势力的“改革者”们所乐意看见的。
“弗朗索瓦院长，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就在柯特思考着克鲁斯·弗朗索瓦这样想的“证据”是什么的时候，会客室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似乎由机械合成的金属声。
回过头去，只见一副复杂的铁色金属骨架悬浮在半空中。
构装体？
格雷姆、石像怪、铁人形……柯特见过许多种类的构装体，这些被赋予了虚伪的“生命”的法术产物是忠实的守卫与工具。用各种材料制成的它们会忠实的执行主人赋予的命令——前提是它们能够理解。
可他从未看见过这样精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