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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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气不顺,那我陈叫山就帮他捋一捋……”
“帮主,最近散船户们往码头送货,好些人为了抢着入仓,在码头打得头破血流,我们劝谁不劝谁,都难弄!这事儿咋整?”冯天仁站起来说。
“这事儿好办得很!”陈叫山信心满怀地说,“在码头张贴告示:先来的先交,后来的后交,一同来的,远货先交,近货后交,年长的先交,年轻的后交,体弱的先交,体壮的后交……有不服规矩,先动手打人者,开口骂人者,掌嘴,扣船,他就算运来金疙瘩,也不稀罕,说拒收就拒收!”
说着,陈叫山又转头对常海明说,“海明老哥,遇到冯总管他们难办的时候,你就派兄弟过来,该拾掇人,就放开拾掇!“
常海明连连点头,“帮主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帮主,我跟潘总领商量盘算了一下,大、中、小三类货加起来,一部分可用的老船和今年新造船,全部下水,艘艘都圆载,还是有缺口……”王正孝并未起身,举手发了言,“现在有三个法子,一个是征调散船随航,但人手怕就吃紧了,有些散船户不服管教不说,还漫天要价,狮子大张口,上下两水跑下来,不划算!第二种是,货物拆分开来,分批运!还有一种,就是让梁州船帮来代运……”
陈叫山低头沉思一阵,便对一直沉默不语的侯今春说,“侯帮主,你有什么良策妙计,给我们大伙说说?”
这一句“良策妙计”,侯今春听着很受用,响亮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久旱就有久涝,大暑便有大寒,生意买卖也是一样!要我说,所有货类全部运上,我还嫌少哩!我个人的想法是,就征调散船,谁开价离谱,谁就滚蛋,谁不服管教,咱到了江上再收拾!要说让万青林他们代运,那是丢人哩,自己能吃几碗饭,自己明白,莫要让人家笑话咱,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
“侯帮主,那你就协同王厂长、潘总领、冯总管他们,重点负责这事儿,一天时间能办好吗?”陈叫山心中想的是两天能办好便成,却故意采用激将法,来问侯今春。
“没问题!”侯今春站起身来,将胸膛拍得脆响!
“帮主,我有个问题……”常海明站起来说,“方才侯帮主说得没错,今年桃花水,必定是大买卖,但越是大买卖,江上情况可能就越复杂,江匪棒客可能也巴望着发横财呢!我的意思是,船帮出航所带的各式家伙,要不要增加?还有,人手够不够,不够的话,从卫队再派些过去……”
陈叫山晓得:野狼岭的土匪,既然敢到高家堡骚扰,敢洗劫田家庄,贺家村,也就有可能会来乐州城,因而卫队的防范,不可掉以轻心!
虽说余团长那头,已经敲打过他们了,但谁晓得他们啥时候能开火,野狼岭的土匪又啥时候会反扑乐州城,这都是没准的事儿……
“家伙和人手,都不用增加,我事先早都计划好了的!”陈叫山说完后,又看了侯今春一眼,想再征询一下侯今春的意见,以示重视,“侯帮主,你的意见呢?”
“我没啥意见了……”侯今春嘿嘿一笑说,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时,三旺站起身来,迈动假腿,从人群阵营走出来,“帮主,我可以随你们跑船吗?”
众人皆望向了三旺,遂即,又齐刷刷看向了陈叫山……
陈叫山明白三旺的意思:起先卢家卫队创立伊始的兄弟,除过七庆已故去,其余的鹏飞、鹏云、鹏天、满仓、大头、二虎、黑蛋,都将随船跑桃花水。而三旺因为装了一条假腿,众人恐有不妥,便没有提议三旺。
一刹那间,陈叫山的心情极为复杂,想起取湫之时,三旺跟东方木匠学造火龙车,威力巨大,一举大破太极湾!可是,三旺毕竟现在是一条腿,虽说程保长给他装的假腿相当好,但终究是木头的!若是将他带到船上,于他而言,究竟是福是祸呢?
“帮主,我晓得你们嫌弃我,担心我……”三旺声音有些哽咽了,“从卫队成立起,我就一直跟着帮主,再苦,再难,我都没有怕过!我就想着,跟着帮主,跟着兄弟们一起……”
三旺凝噎着,说不下去了,便要给陈叫山下跪,由于他一条腿是假腿,无法双腿弯曲,便“哗“地一下,将假腿去掉,单腿跪了下去……
“三旺,你……”陈叫山赶紧上前,将三旺扶住,眼睛湿润了,却说不出话来……
“帮主,让三旺跟我们一起吧!”
鹏天带头一声喊,兄弟们都开始喊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
“好”陈叫山扬起头,望着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那眸子中闪烁着的殷切之光,便说,“三旺跟我们一起跑船!这两天大家各司其职,积极准备,大后天,我们就开跑今春桃花水!”
。。。
第437章 大道出征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时间如凌江之水,默默而流,开春桃花水首航,终于到来了……
天光青青亮时,冯总管指挥着船帮众兄弟,整齐划一地吼着号子,朝船上搬运货物。
微微晨光中,凌江里的水,从未如此丰盈,变肥了,变亮了,万颗珠子在滚动着,辉闪着晶晶之光……
上游回水湾处的几只麻鸭,在柳条丝丝,粼粼光影的春水中凫游,一转转地兜着圈,蓬松松的羽毛游过去了,游过来了,身后便是长长的一道波痕,久久不散……
白鸟儿在江上贴江面飞,脖项上的绒毛,被江风吹拂了,微微乱,风毕竟不寒,不再似刀子般又冷又硬!
江对岸的缓坡上,大多数的桃树,乍看去,似乎仍是枯树枯枝,但有个别几株,却已经跳闪出了粉红粉红的影儿,衬着那些干枝条,美得恰恰好!
碾庄码头上,密密麻麻站得到处是人,黑压压的人头,聚集成一簇一簇,一道道黑线,平视过去,以江水为底衬看,似江中的小洲。而颜色各异的衣服,混杂了,相互错合在晨光与青青淡淡的炊烟里,似花,似画……
搭板长长溜溜,颤颤悠悠,脚夫们扛着麻袋、草袋、木箱,脚步稳稳当当,将货物源源不断地从货仓里,运上了船。从千丈高空俯瞰而下的话,似那勤劳的蚁类,整齐,有序,有队有列,有模有样……
跑船的兄弟们,此际在船厂大院里聚集,吃着“开船席”。
一人只是半碗酒,菜却是丰富得很!依照讲究,有几道菜是必须的
其一是“力争上游”。其做法是,将肉末搅拌了粉面,做成类如船,又类如元宝的形状,上锅蒸熟了。以高汤盛于大瓷盆里,再以鸡蛋饼,贴合着盆壁,将其完全糊盖住!到众人吃时,先由大帮主陈叫山,伸筷轻轻一划,鸡蛋饼被划破,底下的元宝肉船,借着浮力,便齐刷刷地浮涌了上来,众人再动筷子……
其二是“风平浪静”。这也是一道汤菜,将黄豆、红豆、青豆、胡豆、枸杞、糯米等,循各自的生熟质地,依先后顺序蒸熟,使其分层泡浸于鱼汤之中,并选用上等羊油,烧化,泼入汤中。羊油量大,在鱼汤表面上形成厚厚一层护膜,显得汤形稳稳,即便伸筷伸勺,汤形凝然不动,不起皱波!此菜融合鱼和羊,形成一“鲜”味,且羊油糊住汤面,热气不得散发,须慢慢去吃,不可急,意即“跑船先求稳,一稳胜七分”……
其三是“平安有福”。豆腐切片,码放盘中,鹌鹑蛋以刀从中间一劈两半,使其蛋白朝上,蛋黄朝下,再以青绿的鸭舌浮萍,点缀其间,淋上老醋、麻油,洒上黑、白二色芝麻。浮萍之“平”,鹌鹑蛋之“安”,麻油之“有”,豆腐之“福”,此菜是典型的取其谐音,以意取胜!吃此菜时,有一讲究,便是浮萍鸭舌不能吃,鹌鹑蛋和豆腐片,直接夹取入口吃,不得随意用筷子翻转,否则,便犯了禁忌……
因为只有半碗酒,大家都是浅浅地喝,慢慢地吃。陈叫山逐桌逐桌地,以筷子为“力争上游”破了糊皮,招呼着大家,“兄弟们,好好吃,好好喝”
为了这一场“开船席”,从昨个下午开始,魏伙头便组织人手,将圆蒸笼、方笼屉、大口锅,以及伙夫们的称手家当、各种食材,朝船厂搬运。夜里忙了半宿,拾掇好了开船席,天亮开吃时,魏伙头和众伙夫,却都退到了大院外依照规矩,开船席只有跑船的人可以吃,其余任何人,只可远观“望嘴”,是不得动一筷子的……
站在船厂大院外的,除了魏伙头和众伙夫,夫人、老爷、杨账房、谭师爷、常海明等卢家大院有职有位的人,都在院外看着。
院内之人吃喝着,院外之人远远看着,院内笑语阵阵,人人一脸自豪,院外尽皆默默,人人眼中充满期许……
待众人吃罢开船席,站起身来,陈叫山大声问一句,“兄弟们,吃饱了没,喝好了没?”兄弟们便齐声喊叫着,“吃饱喝足,平安有福!”
毛蛋和另外一个伙夫,早已经将两挂鞭炮,在院门口铺展开来,随着院内“吃饱喝足,平安有福”的声音传来,老爷亲自“哧”地划了洋火,点燃了鞭炮
“噼噼啪啪啪啪……”一阵炸响,红屑飘飞,炮烟腾腾……
陈叫山领着众兄弟,像出征的勇士,人人在腰里系了一条红腰带,众人大步腾腾朝码头走去,晨风轻拂来,一条条红腰带,红红的穗头飘卷起来,犹若红霞……
吴先生、高雄彪、唐嘉中、姚秉儒、禾巧、卢芸凤、薛静怡、卢恩成、唐慧卿、二太太、卢芸霞,分站在船厂通往码头的大路两旁……
有人默默凝望着,心底默默祝福着,嘴上却没有一个字……
有人跳啊跳啊的,惟恐前面的人,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待陈叫山一走过,便大呼小叫起来……
有人拱手祝福,脸上笑容洋溢……
陈叫山领着众位兄弟,穿过碾庄码头那古老的石拱门时,又是一阵鞭炮声!
出石拱门,直通江岸,冯天仁早已派人用黄沙,铺就了一条六尺宽的“畅行路”,陈叫山和兄弟们踩上去,软绵绵的,脚步犹显坚定,脸上无尽自豪……
霞光万道,穿云破天,映照着每一个人的额头、头发、衣衫,映照着腰间的红腰带……
待陈叫山与兄弟们一上江岸,起先在江岸守候的人群,便呼啦啦一下涌了过来,有拄着拐棍的老者,有抱着娃娃的女人,精壮壮的后生,满脸皱纹的老太,花枝招展的姑娘,如潮水一般涌过来了……
“牛娃,上船就跟住家一样喔,好好跟陈帮主跑船,莫念家!”
“笙子,我给你煮了些鸡蛋,你带在船上吃,记着要晾开,吊起来也成,吹吹江风,莫让鸡蛋馊了……”
“王墩,出去别省着啊,上岸住店、吃饭,该睡睡,该吃吃,今年咱家麦苗好哩,绿旺绿旺的,到麦收时,准保装一大板柜,呵呵呵……”
“这娃才没益处哩!你哭啥嘛哭?你爹我身子骨硬实得很,现在天又暖和了,夜里又不用你再给我起来倒夜壶,地里活路也接上了,忙乎了,多好的事儿……跟着陈帮主哩,咱不犯熬煎,啊?快把你那尿水子给擦喽,别让陈帮主看见,笑话咱……”
众人与亲友相互告别,叮嘱着,叮咛着……
冯天仁点燃了一挂长长的鞭炮,高喊一声,“众人让道,有请大帮主敬江神,祭地魂,燃天香,点船头……”
。。。
第438章 大江东去
陈叫山手执一沓黄表纸,右手指头轻捋,使得黄表纸逐张前伸,在此前江岸燃好的烛火上一点,高举擎天,面目虔诚……
燃烧的黄表纸,带着轻烟,被江风一吹,悠悠漫漫,成一道烟线,轻轻抖颤,掠过江岸上的所有人……
陈叫山双膝跪倒,膝盖碾进沙土之中,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敬完江神,祭完地神,待黄表纸燃尽,纸灰落进江中之后,冯天仁送来一束香,陈叫山站立起身,抽出一支香,在红烛上点着了,轻轻两甩,明火熄灭,香的火点便红红亮亮,犹若红灯一盏……
陈叫山踩着搭板,举着香,上了首船。
首船船头有一香炉,陈叫山跪倒香炉前,将香高擎,自江岸数百人,至江面无穷波光,转敬一圈,口中高声颂道
“凌江有灵,万古虔诵,浩淼千里一帆送,纳祥瑞,执自诚,祷清平,祈始终,唤风平浪静……今为乐州卢家大船帮陈叫山,敬拜呈之……”
船帮的讲究中,天地为尊,江神为灵,首船为号,首船之船头,为万灵集聚之处,不容人在首船船头出忤逆之语,行亵渎之事,女人,阴煞者,八字诡异者,皆不可登首船……
为破煞气,须在首船船头杀大红公鸡一只,以鸡血洒船头,淋江面,以旺血之纯阳气,大破煞气,以得利宁!
侯今春提着一只大红公鸡,一个箭步,直跃上首船,单手紧攥公鸡双腿,任其翅膀拼命扑扇,揪住鸡冠,一提,使公鸡脖子向后弯曲之……
陈叫山从身上摸出小匕首,在公鸡脖子上一抹,鸡血瞬间喷溅不止……
陈叫山双手捧前,接几滴鸡血,朝自己脸上抹去,使得自己面赤如关云长。后又接过公鸡,在船头舢板、香炉、镶口之处,逐次淋洒鸡血……
此番桃花水首航,卢家大船帮共出大小船只三十六艘,其中,鸭艄子九艘,元宝平船九艘,驳船五艘,无桅拖船三艘,征调散船十艘。
船上所运棕货、牛羊皮、茶叶、干菇、猪鬃、天麻、元胡、乌药、杜仲、桐油、棉花、姜黄、竹器、豆酱、芝麻等货物,使得每艘船皆达九成圆载状态(货运最大量之十分之九)。
“解缆,起锚”
跑船兄弟皆登上各自船只后,陈叫山一声吼喊,鸭艄子上的水手,疾步奔跑,将缆桩上的缆绳,轻巧一拉,一翻,向船上一抛,疾步上船,用力提拽,将四爪铁锚从江中捞起,抽了搭板……
江岸上无数人在挥手,在凝望,呼唤着跑船兄弟的名姓。自码头石拱门处,人群一下聚集成一团,皆向江边涌来……
冯天仁、潘贵生、王正孝各自手执一长长竹竿,挂着鞭炮,“噼哩啪啦”燃放着,为船帮壮行,炸飞的火光、炮屑,亦阻止了人们太过靠近江面,以防有人落水……
陈叫山站立首船之上,不停挥手,视线扫描过去,岸上人太多太多,逐个逐个地搜寻着……
顺流之船,点蒿只为仪式,无须使太大力量,三十六艘船只,依序动飘,粼粼波纹,长长拖拽,浪花朵朵,逐船而绽……
自乐州碾庄码头,顺流而东,一片空阔江面。陈叫山站立船头,直到碾庄码头远去,码头上送行的人影,渐成一团虚无,恍惚在明灭跳闪的波光中,终至不见时,方拧回身子,面向东方……
太阳正好,无比光亮,映照江面一片灿然。
陈叫山向前看去,被一团灿然之光,恍惚了双眼,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觉着珠光点点,璀璨若星……
这意象,像极了陈叫山此际的心境恍惚间,倏然若一梦……
“算啦,没饿到这掉命的份儿上,谁他娘的用这个吃饭?”
“行了行了,我看你娃牛高马大,模样也生得体面,一准将来能干大事,饿死了可惜啊!”
一片灿然光亮中,似乎亮至极致,一切皆不见,又似乎一切皆可见……
陈叫山仿佛能看见,魏伙头身系一条刺着“卢”字的大围裙,将一把大铁勺,高高举着,时而又落下来……
三五个年轻伙计,一溜也系着“卢”字围裙,手提大木桶,一趟趟穿梭于石牌楼与粮栈之间,摇摇摆摆地,将一桶桶滚烫的热粥倒入大锅,跳溅而起的热粥星子,粘在他们胳膊上,烫得一个个龇牙咧嘴……
“今年遭了年馑,到处饿死人,俺爹,俺娘,俺妹妹,全都饿死了,活下来俺一个。这是老天爷不开眼啊,逼得咱们背井离乡,逼得咱们四处挣命,扒树皮,捋树叶,摘野菜,挖草根,抓耗子,逮虫子,只要能往肚里填,咱啥都吃,啥都咽,啥都不顾了,只为了能活下咱一条命!咱心里恨,心里怨,可能有啥办法?越是恨,越是怨,咱就越要好好活着,咬紧牙,好好地活下去,别让咱的亲人在坟里头为咱哭……”
陈叫山仿佛看见,自己面对着上百流民,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百十个堂堂男儿,齐刷刷地将手里的各式家伙,高高举过头顶,抓得紧紧牢牢,一下下地挥动着,似要将碧蓝的天幕,划拉出一道道的口子……
“天道可昭,非为虚渺,地灵应应,恰生吉兆,潜龙隐深海,曲龙匿幽间,此为大生韬晦,暗运其风水,待良辰吉日,通阴凿阳,化天象于云式,呈雨机而得降……”
陈叫山仿佛听见,在取湫归来,祭湫之时,谭师爷手执卷轴,念着的《祭龙王湫水文赋》……
一切,多像梦……
乐州城远去了,回身看,乱珠跳溅的光影中,五彩斑斓,城已不见,惟留虚渺……
身后的三十多艘船上,有人怔怔地望着江面,似在想着许多的心思,有人手捏一把瓜子,一颗颗地剥着,朝嘴里丢去,瓜子壳丢入江水之中,也有人成簇团坐,嘻嘻笑闹着,全然没有行船远航,别离故土的那一份唏嘘……
太阳在头顶移去,青山于两岸后退……
开春的人们,有种菜、栽树、除草者,不时地晃闪而过,有人挑着水桶,在凌江里一抛,颤颤悠悠地挑着江水,去浇灌那菜畦、树坑,一脸的希冀与喜悦……
陈叫山蹲下来,看着船舷吃水的沿沿,被浪花一下下地簇拥着,跳荡着,推着,掀着……
陈叫山犹然觉着:农人锄下、锹下、水桶下,侍弄着的果蔬、苗木,承载着希冀与喜悦。而我的希冀与喜悦,便是那随船而绽放的一朵朵浪花吗?
侯今春此际却倒闭目养神,两手抄在袖筒里,脊背靠着船舱,随着船身一下下的起伏,微微晃着……
这是一种淡然,一种近于司空见惯的淡然,似乎这船跑起来了,前方太多的激流险滩,暗湾漩涡,于侯今春而言,不过是孩童过家家一般……
行桃花水之前,陈叫山从冯天仁那里借过一本《凌江考据散志》,静心阅读了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