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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船帮老大-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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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苏爷来了,远远地喊着,“年轻人就是腿脚快啊……”

    昨天,苏爷喝了许多酒,晚上醉了,众人考虑他年纪大了,早上来取湫时,便没有叫醒他,没想到他竟随后赶来了。

    苏爷背着一个大背篓,走到瀑布前了,放下背篓,取出一个小小的泥瓦罐,和一圈的粗绳。揭开泥瓦罐,里面是红红的短炭,苏爷凑近去吹,红光照耀着苏爷雪白的胡须,“这叫红心灯:红心灯,红心灯,白里黑里一灿明!有这东西,进了白龙洞,才能不当睁眼瞎……”

    苏爷说,几百年来,多少人进入白龙洞时,因考虑不周全,进去以后,两眼一抹黑,而洞内多有深沟大坑,失足摔死者,不计其数!直到前清道光二十一年,官府为解天旱,派出民众代表来取湫时,为安全起见,才有人想到了用红心灯。然而,白龙洞幽黑无比,时有怪风怪雨,即便有了红心灯,有时候也会被熄灭。

    人们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付出了无数生命……

    陈叫山对苏爷说,“如今不用怕了,咱有这个……”说着,从怀里摸出打火机,“啪啪”两按,火苗便跳了出来。

    苏爷看得惊奇,放下手里的红心灯,从陈叫山手里要过打火机,姿势笨拙地按着,连按几下,都没有打着,陈叫山帮着他按,“啪”一下,火苗跳出来了……

    “咦……啧啧啧……这真是好东西呢!”苏爷将打火机在手掌里反复摩挲,放到眼睛前,仔仔细细端详,“西洋人弄的这些玩意儿啊,怪里怪气,有些咱瞧不上眼,但有些,甭管咱瞧上瞧不上,人家的玩意儿,到底还是有些用处哩!老祖宗留下的好多玩意儿,多少年了,就是没个变,赶不上西洋玩意儿喽……”

    陈叫山点点头,将打火机在手上一抛,“是啊,要想在黑暗里摸索着走,还是得有好玩意儿才成啊……”

    经过简单商议,陈叫山和苏爷、三旺、鹏飞,以及另外两位乡亲,进入白龙洞,其余人,留守滴水岩。

    苏爷领着陈叫山、三旺、鹏飞和另外两位乡亲,拐到了滴水岩瀑布上头,在一块大石头上,将粗绳拴好,说,人抓着粗绳,一荡,便进了白龙洞。可是,如果荡不好,非但进不去,浑身淋湿,那是小事,有可能撞破脑袋,摔烂陶罐……

    三旺在往背上绑取湫所用的大陶罐时,苏爷拦下他,要他将陶罐的盖子取下来,罐口朝下绑,火把用油布包好,连同陶罐盖子,单另绑,以防在入洞时,荡不准,瀑布的水灌进陶罐中,重量加大,人便承受不住了……

    苏爷背着大陶罐,抓紧粗绳,双脚在大石头上一蹬,身子朝后跃去,借着粗绳的荡力,“呼”地一下便钻进了白龙洞里。接下来,三旺和两位乡亲都顺利进入了洞里,鹏飞荡的时候,身子穿过瀑布的一刹那,紧张得眼睛闭了一下,结果没荡准,一条腿进了洞,身子却还在外面,瀑布哗哗哗地打着鹏飞的身子,急得他大叫,水又朝他嘴里灌,眼睛也睁不开,里面的人将他一拉,他赶紧一松粗绳,才跌进了洞里,险些将背上的大陶罐摔碎了……

    轮到陈叫山了,陈叫山笑笑,并不用粗绳,手攀着瀑布上方的一条石缝,身子朝下悬着,喝喊一声,腰腹一发力,“呼”地一下,稳稳地跃进了洞里……

    洞内果然幽深无比,一位乡亲大喊一声,声音传了好久,似乎还在传荡着。

    陈叫山打着打火机,逐个将大家的火把点亮了,苏爷在前,陈叫山在最后,六个火把晃动着,在幽黑无极的白龙洞里,摸索前行……

第156章 相思

    陈叫山和三旺、鹏飞,在苏爷及两位乡亲的引领下,一步步朝白龙洞深处走去……

    前行不远,岩洞上方垂下无数个石柱子,形如倒吊的宝塔,上墩粗,下梢细,石棱尖尖,如刀戈林立。而地面又隆起高包,一上一下,相互挤压逼仄过来,使得人穿行的空间愈小,须弯腰下蹲,方不至于被倒悬的石柱尖尖,戳到脑袋上,挂到背着的陶罐上,个别之处,甚至须爬着通过了……

    一会儿猫腰,一会儿蹲,一会儿爬行,一会儿站,手里举火把,背上背陶罐,一行人的前行速度,仅比蜗牛快上那么一点点……

    洞里幽黑无比,若无火把照亮,人便完全成了睁眼瞎,最黑的黑夜,也比不上这般幽黑……

    而山洞之外,却是艳阳高照,上午的太阳,镶着亮亮的金边,无数细密的金针,穿空射下,射得人头皮发紧,射得人不敢望天……

    取湫队的其余兄弟,守在滴水岩前的草地上,或站或坐,或蹲或躺,百无聊奈。

    常海明尽管衣衫被汗水打湿,仍旧抱着两挺机枪,这里一转,那里一站。七庆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截铁杆草,闭着眼睛,只觉着常海明的影子,一会儿晃过去了,一会儿又晃到自己眼睛上了,便说,“海明哥,坐着歇会儿,赁大的太阳,你也不嫌热得慌……”常海明便盘腿坐了下来,两挺机枪分放在膝盖两侧。大头用草茎编了两顶遮荫帽,自己戴了一顶,给常海明丢来一顶,“海明哥,戴着,瞧这狗日的日头,贼他娘晒人啊……”

    滴水岩上空的太阳亮晃晃,太极湾的太阳亮晃晃,泥瓦岭的太阳亮晃晃,九岭十八坡的太阳亮晃晃,顺风店的太阳亮晃晃,高家堡的太阳亮晃晃,五门堰的太阳亮晃晃,柏树寨的太阳亮晃晃,乐州城上空的太阳,也是亮晃晃……

    卢家大院上空的太阳,亮晃晃地照着,一束金亮的阳光,照在西内院门上的“太平一方”牌匾上,“方”字上面那一点,愈发闪耀着金光,像一块小小宝石。陈叫山领着卫队兄弟们取湫这么些日子,毛蛋几乎天天都会搭个板凳,用抹布来擦一擦“太平一方”牌匾,擦久了,哪天若忘记了擦,师父魏长兴便会提醒,“毛蛋,毛蛋,干啥哩?今儿还没去西内院吧?”

    毛蛋今儿刚刚擦过了牌匾,将长板凳放回西内院,将铜盆里的脏水,泼给了院墙跟前那棵大核桃树,端着空盆,将抹布搭在肩上,哼着小曲儿,朝伙房走去。

    刚拐过巷角,毛蛋见杏儿正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正午的阳光,在她黑辫子上滑动着七彩。

    “杏儿,你这是上哪儿去?”毛蛋站在原地,见杏儿走得极快,料想她有啥要紧事哩。

    杏儿走到毛蛋跟前了,步子忽一停,瞪了毛蛋一眼,“我找夫人说事儿去……”

    杏儿头略一低,瞥见毛蛋手里的铜盆,一脚朝铜盆上踹去,铜盆被踹得飞了出去,“当啷”一声,砸在巷道的青砖墙上,反弹回来,滴溜溜地原地打着转,“咣当”一下,倒扣在地上了。

    毛蛋不明白:杏儿这是哪来的这么大火气?有啥气,就说嘛,跟一个铜盆较个什么劲?毛蛋一步过去,将铜盆拣起来,在自己裤子上一下下擦着盆沿沿上的灰尘。

    “我说你天天去擦牌匾,累不累,烦不烦啊?”毛蛋还未开口说话,杏儿倒先说上了,“你就是把那牌匾,擦得能当镜子照,陈队长他们就被你擦回来了么?”

    “不是……”毛蛋刚想大声争辩,看见杏儿那气呼呼的表情,声音便又低了下去,“我擦牌匾,跟陈队长他们啥时候回来,没啥关系,可是……”

    “行了,忙你的去吧……”毛蛋话未说全,杏儿便一摔黑辫子,又朝前走去了。

    这疯丫头……昨个早上在布衣房遇见她,还都好好的,今儿这是咋啦?谁又踩了她猫尾巴了?毛蛋立在原地,用抹布将铜盆一圈圈地擦着,并用嘴朝上呵着气,心里边却一阵嘀咕……

    女孩儿家家的心思,呆头呆脑的毛蛋,又怎会晓得?

    女孩儿家家的心思,很多时候,只能跟同样是女孩儿家家的来说。

    杏儿有了心思,总是第一时间跟禾巧说,禾巧有了心思,却是逮个合适时机了,才跟杏儿说,而且,有些心思是直了说,有些心思,则是拐着个弯儿地说……

    昨个下午,陈叫山在滴水岩苏爷家里,脸红脖子粗地吼唱秦腔时,三百里地之外的卢家大院布衣房里,杏儿和禾巧,两个女孩儿家家,正在聊着天……

    秋凉了,布衣房的老妈子们,正忙着为卢家的佃户、家丁、杂役、丫鬟、船帮兄弟们准备着换季的衣服。杏儿最擅长包纽襻,用一个小簸箩,装了些纽襻,跟禾巧坐在男衣房的门口,一针针地包纽襻。

    禾巧不会干包纽襻的活,便在小簸箩里给杏儿挑纽襻,哪个是佃户的纽襻,哪个是家丁的纽襻,哪个是杂役的纽襻,哪个是船帮兄弟的纽襻,禾巧挑着挑着就挑混了。

    “杏儿,这种纽襻,咋没见过呢?”禾巧举着个黑色粗长的纽襻,问杏儿。

    “这是卫队的秋衣纽襻,陈队长他们穿的……”

    禾巧头一低,不说话了……

    禾巧将黑色纽襻,团在手里,又摊开手,用手指一下下地捋着黑色纽襻,头低着,刘海儿盈盈,想着心思……

    “禾巧,给我个杂役纽襻,禾巧,喂,喂喂……”杏儿拍拍杏儿的膝盖,“想啥哩?”禾巧赶紧“晤”了一声,在小簸箩里一阵翻找,可手在动着,心却没在小簸箩里,翻了半天,也没翻着杂役纽襻。杏儿却伸手一捏,便捏到了一个杂役纽襻。

    杏儿将针举起来,在鬓发上掠了一下,低头又穿包起纽襻来了,猛一侧首,看见禾巧眼神怔怔的样子,便一脚踩在禾巧的脚上,“禾巧,你在想陈队长?”

    禾巧急了,一把捏住杏儿的脚腕,“鬼丫头,乱说啥哩……”

    “哟,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当我不知道哩……自打陈队长他们去取湫,听毛蛋说,你没事儿就去扫西内院,你说,卢家这么多杂役,西内院的地,轮得着你扫么?”

    “死杏儿,你还说是吧?”禾巧抓着杏儿的脚腕,一拉,杏儿在小板凳上坐不稳了,身子一歪,手里的针差点便戳到了手指上。

    杏儿将纽襻和针线,朝小簸箩里一丢,两手扶住地,猛地一收脚,摆脱了禾巧的抓控,“禾巧,你怕啥?这儿又没别人,就咱俩……你给我说说,说说,你是咋想陈队长的?”

第157章 牵念

    禾巧将手里的黑色纽襻,朝小簸箩里一丢,拍拍两手,站起身来,“杏儿,别闹了……我在这儿也帮不上你忙,你光顾着跟我说话,活要干到啥时候去?我先回去给夫人熬药了……”

    禾巧的背影,拐过男衣房的青石照壁时,抬袖子似乎在擦着眼睛,一晃,看不见了……杏儿从小簸箩里抓过一个卫队纽襻,拿过针,一针扎了下去,嘴巴撅着,心里恨恨地说着,“扎死你,扎死你个陈叫山,你这一去,这么久了,还不回来,你咋就赁心狠呢?”

    杏儿在巷道里风风火火地走着,朝夫人住的院子走去,上午的阳光,在她黑辫子上一下下跳着溅着金光……

    夫人院内,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弥漫开来……

    夫人前两天去三合湾龙王庙祭拜了龙王,回来路上,去了碾庄码头,看船帮兄弟们砸石头垒砌凌江江堤。俗话说,久旱必有大涝,船帮兄弟们趁着船帮空闲,便从南山霸王寨运来大石头,砸成碗口大小,装在竹编筒篓里,一篓篓叠放在江堤上,将江堤加高。

    副帮主侯今春手下的几个兄弟,干活不想出力,一边拿着大锤玩,还一边说些风凉话,说什么凌江都快枯干断流了,还加什么江堤,真是吃饱饭没事儿干,找罪受哩。大帮主骆征先的兄弟,便不爱听了,说这是骆帮主的意思,你们不想干,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在这儿放臭屁……

    于是,两伙人就在碾庄码头上干起来了!

    夫人刚到碾庄码头,见两伙人在干仗,骆帮主和侯帮主又都不在,急着朝过去跑,训斥了两伙人……白花花的太阳下,夫人一生气,说了许多话,说得口干舌燥,流了一身汗,坐着滑竿回来后,就着了凉……

    禾巧去请了柳郎中,来给夫人看病,柳郎中一看,说没啥事儿,吃些西药,当天就好了。夫人一听西药,连连摆手,说那些西药片片,看着就膈应,放到嘴巴里,一下粘在上腭上,下不来,苦死个人……

    柳郎中没法,还是给夫人开了中药,禾巧便负责给夫人天天熬药。

    柴炉上的药罐里,“咕嘟嘟”地泛冒着酱色小泡,禾巧走过去,将里面的柴枝取了一根出来,并用石头,将药罐垫得稍稍高了些。

    禾巧回到屋里,取出一个小册子,翻开,册子中间一页上,写了三个“正”字,第四个“正”字,刚写了一横一竖。禾巧握笔蘸墨,在“正”字的中竖右边,又写了一个短横……

    禾巧放下毛笔,轻轻吁了口气,朝未干的墨迹上吁去,气流遇到册页,倒回来,将禾巧的刘海儿,一下吁飘了起来……

    十八天了,整整十八天了……自那个月光皎洁的晚上,禾巧将玉佛挂到陈叫山脖子上算起,整整十八天过去了……

    十八天啊,那么快,眼睛眨巴一下,就过去了……

    十八天啊,那么慢,一个白天,又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又是一个黑夜……

    十八天里,禾巧多少回拿着扫帚,在西内院里扫地,西内院里没有人,地干净得很,禾巧一遍遍地扫,扫得西内院的地,像镜子一般明光……

    好几次,禾巧正扫着,杂役老妈子看见了,赶紧去夺禾巧的扫帚,“哎呀呀,禾巧,这活你不能干呀,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又说我们偷懒哩……”禾巧也不坚持,将扫帚给了杂役老妈子,自己便转身走了……可过两天,禾巧又来扫,杂役老妈子又看见了,又来夺扫帚……

    禾巧的心思,卢家大院的很多人都晓得了,禾巧却以为谁都不晓得……

    杏儿便奚落禾巧,说禾巧脑门一拍,能灵到脚底板去,犯起傻了,还真是傻哩……

    夫人进了屋,见禾巧坐在桌前发呆,走过去,看见禾巧面前放着的小册子,册页上写着的“正”字,大院里的人传的那些话,夫人并不在意,现在,夫人相信了……

    夫人晓得禾巧这丫头,又精又鬼,有些话,能正说,偏不能正说,要反说,夫人便故意咳嗽一声,站在禾巧身后说,“禾巧,又在练字啊?”

    禾巧一惊,未料到夫人站在自己身后,赶紧将小册子合了,将头发捋了一下,站起来,“夫人,药好了,我给你端药去……”

    夫人端着药碗,喝了一口,苦得直皱眉,禾巧便从罐子里,捏出三颗冰糖,给夫人递过去。夫人一口气将药喝完了,将冰糖含在嘴里,看着桌子上的小册子,便故意有意无意地说,“叫山他们这一去,好像半个月了吧?”

    “十八天了……算上今儿……”

    “禾巧,你比我记得清啊……唉,我真是老了……”夫人含着冰糖,笑了起来。

    夫人这一笑,禾巧知道自己上了当,埋怨起夫人来了,“夫人,你记性可好着哩,我倒是经常丢三落四的,夫人你是故……”

    禾巧的“意”字还没说出来,便听见杏儿在屋外喊着,“禾巧,禾巧……”

    杏儿边喊边朝屋里走来,刚到门口,看见了夫人,惊得吐了下舌头,用手指捋捋耳朵边的头发,低了头,“夫人……夫人好……”

    夫人笑着嚼冰糖,嚼得“嘎嘣嘣”响,看着杏儿,“杏儿这丫头,越长越皙气了哈……谁娶了你,可是好福气哩!杏儿,有人给你说婆家没?”

    杏儿的脸一下红了,嘴唇抿着,看着自己的鞋尖,低声嘀咕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儿……

    禾巧看着杏儿那样子,知道杏儿不好回答,也知道夫人等着回答哩,便笑说,“夫人,谁敢给杏儿说婆家呀?弄急了,毛蛋提着菜刀撵人哩……”

    夫人听了禾巧前半句,正发愣,一听后半句,眉眼顿时有了笑意,“噢……这样啊……”两口将冰糖嚼烂了,咽了一口甜水,“毛蛋这娃好哩,听魏伙头说,他那些徒弟里,就数毛蛋的刀工好!咱卢家还真是人才济济呢,杏儿,你说是不是?”

    杏儿拿眼角余光,恨恨地剜了禾巧一眼,心说:我跑来是说你的心思哩,你倒和夫人说起我来了……

    禾巧感受到了杏儿心里的抱怨,便索性故意也说,“杏儿,夫人问你话呢……”

    杏儿便说,“夫人,我来是……是想跟你说陈队长他们的事儿……”

第158章 接应

    夫人眼帘垂下,似在看着药碗外沿的一圈青花莲枝纹,袖子抖了一下,抖出了手腕上的念珠,悉数起来,正视杏儿,笑眸盈盈,“哦,叫山他们怎么了?”

    杏儿自是不敢去接夫人的目光的,尽管那目光中,带些许鼓励。亲亲杏儿咬了咬嘴唇,红红的唇上,便现出了黄白的一道印儿,头一低,瞥了旁边的禾巧一眼,禾巧却凝神于桌上的毛笔与墨盒,并不与杏儿对视……

    “是……是这样……”杏儿终于挑了睫毛,接了夫人的目光,短短的,一瞬,复又低垂下眼来,“陈队长他们去取湫,这也十多天了……布衣房,布衣房不是要做换季衣裳嘛!所以……所以我就想问问,他们啥时候回来?我们……我们也好做衣裳……”

    夫人目光转移到了禾巧身前那个小册子上,手里的念珠停了,鼻孔里吁出轻轻一气来,“是啊,整整十八天了……按说也是该回来了……”夫人将视线转向禾巧,见禾巧在用指甲轻轻抠桌沿,又看看杏儿低头的刘海儿弯弯,“杏儿,禾巧,你们都大了啊……”

    禾巧的指甲一停,看向了夫人,杏儿也抬头看向了夫人,夫人倒一笑,说,“能为我分忧了,令人欣慰啊……”夫人略一顿,“要不这样……让骆帮主带人去北边看看,遇上叫山他们了,也好帮些忙……”

    禾巧与杏儿得了吩咐,出门去请骆帮主,刚出了夫人院门,杏儿绷不住了,一下笑跳起来,狠狠地在禾巧胳膊上掐了一把,“帮你说话哩,你倒没事儿似的,差点把我绕进去了……死禾巧,我要你装,装……”

    禾巧见前面有几位杂役老妈子走过来了,忙一打杏儿的手,“好了好了,别闹了……”

    骆征先出现在了夫人房门前,见夫人正拿着剪刀,在绞供桌上的红烛芯子,便顿了步,弯腰拱手,“夫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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