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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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女一一走出,亮了一个相,站在凉亭边,凉亭里面摆着一些椅、台,这等美事,少不了郑州的官员,里面那些椅子正是为了郑州城重要官员摆设的。外面还有两排长长的椅台,一边二十几张,也是为郑州有身份的人留下的。最末才是五张木椅,东边三张,西边两张,木椅前是五张长台,要献艺,弹琴写字,都需要一张长台的。这才是五女真正的位置。
每张长台前是一个很大的盂兰陶制花盆,留作投花的。另外每张椅子边上还有一张凳几,这是给五个行首丫环坐的,不过以示尊卑,只放了五个凳几了。
长台前就是一蓝蓝子金菊花。
来的人,有钱拿出一两银子的,定没有五千人,不过这场合,即便有人投二朵三朵,也不会有人认真在意。
四周是黑压压的观望的人,多是年青人,不过也有一些老者好奇,挤进来,看他们白发苍苍,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会时不时发出一些嘲笑声。
要么几十个衙役在维持着秩序。
大多数人还有分寸的,不管内治如何,依然是一个阶级分明的社会,有钱的有势的弟子们,都挤到前面,其次是普通地主与低层官吏家的子弟,接下来才是普通读书人,最外面是老百姓。
人多,有些乱,但不至于拥挤不堪。
郑州八恶嘛,也算最顶尖的一群人行列了,八个兄弟挤到前面,离得很近。
五女走到各位的长台前,一一落坐,这个位置也不大好排的,接近凉亭的,是郑州尊贵的大人物,会显得地位高些。因此,郑朗又听到人群中的一个议论,说是五女在离开郑州城时,争执不下,于是抽了签,才落实好座位。
不知道真与假,可现场没有发生冲突,东边是童飞燕、白玉娘与谭婉,西边是娄烟与江杏儿。五女款款坐了下来,丫环虽有凳几,皆没有入座,站在边上准备伺候。
人群忽然哗然起来。
一个皂衣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国字脸,气质儒雅,穿着皂衣,一个也不认识。但这不要紧,今天来的这些人,不仅仅是郑州的富豪官宦子弟与学子,还有从邻近的州县涌来的一些好奇者,甚至有可能离这不远的东京城,都有一些人好奇,赶来观看。
可这个中年男,却径直的来到娄烟面前,那个凳几是小丫环坐的,他却坐上了!
不但挨着娄烟坐在一起,娄烟居然还倒向他的怀中,亲昵的说着话。
这个中年男是谁?一个个猜疑,然后不约而同的扭头在人群中寻找,找另一个人呢,高衙内。可找了半天,皆没有找到。
各种各样的猜测就传出来了。
“高手?”牛二郎问道。
“不知道,大约是,”郑朗不明此人来历,也不敢确认。不过既然坐在娄烟身边,都让高衙内自觉没来现场为情人鼓劲,来头不小。可是看他的穿着,郑朗感到疑惑。不一定要显富,可有来历的人,总有一些身价的,比如自己家境只算是中富家庭,身上还穿着绸缎子做的衣服。这个中年人,仅穿着一件麻布长衫。单从这一点看,不是那种手头富裕的人。
正想着,一大群人再次过来。
刘知州带着郑州的头面人物来了。
在宋朝,不会犯错误,东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馆院教坊歌厅,从皇城外围到外城,加起来一万多家。东京城一百多万人口,适龄女子顶多二三十万人,一万多家,有多少比例?
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刘知州忽然停了下来,看到了郑朗。
郑朗在人群中拱手,施了一个晚生礼。
刘知州忽然走过来,问道:“你怎么来啦?”
“在家里读书闷了,闻听盛会,前来凑一个趣儿。”
能不来吗?这几乎是他一手推动起来的。
“适当出来走走也好。”说完向凉亭走去。此举大有用意,是对诸人说,这是我后生,以后不要在恶意中伤了。不仅在这场合,做了小小的暗示。因为高衙内几人肆意诬蔑,谣传越演越炽。对此,刘知州也不好过问,于是在一次与群僚进宴中,说了一句:“某这一生,最得意的不是考中进士,不是升迁官职,乃是在郑州得一后生也。”
宴间就有高衙内与马衙内等人的父亲。
管管你们的孩子,不要再恶搞我的学生了。学生不能提,有些忌讳,但用了后生这一词,意思都差不多。
没有想到,白玉娘与谭婉不约而同的站起来,也走到郑朗面前。
白玉娘嗔怪的问道:“郑郎君,为何奴请你来城中,不来?”
谭婉也幽怨的说道:“大郎,你莫忘了我的约。”
“这段时间我忙于学业,不过我也给你们准备了一样礼物,耽搁了许多时间。”
“什么礼物?”
“日后自知。”
“今天你要替奴捧场。”两人同时说道。
郑朗又摸起鼻子,若是不认识,我各送一朵花,许多人都认识我,我如何送两朵花出去。更不好捧场了,忽然看着搂着娄烟的中年文士,哈哈一笑,道:“好,今天我就给你们捧一个大大的场。”
说完了,走到二女身边,身体还没有长好,个头比二女略矮,但不妨碍搂抱,一左一右,将二女抱着,两只小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二女的胸脯上,向场中走去。
轰!
围观的人又乱了,虽然二女对你有好感,可你小子别当真,居然来一个左拥右抱。
第四十三章 花之战…纳兰
这一刻,二女心中也乱。
第一个想法,是不是自掉了身价?
但是二女立即察觉到异样。外面的人看到郑家小子十分轻薄,你搂就搂,抱就抱,不能在这广大化日之下一搂就是两个行首。不是存心气人么?
可身在其中,感受不同。郑朗的手是搭在她们的胸口上,虽说因为身高的原因,也显得轻浮了,至少往下去一点哉?但搭就搭了。不象别的哥子,搭在滑香酥软之处,相貌又是明艳如花,会有一些小动作的。
身在欢场,见过许多人,各色各样都有,这一点几乎逃不了。可郑家小子只是搭上去,任何的小动作都没有。
本来二女前来,都抱着小心思的,外面的传言很多,分不清真假。以至她们自己儿都忘记了与郑朗的约定。直到刘知州发话的事传出,二女才知道外面有一些说法是错误的。再怎么说,人家是进士,并且是定州人,与郑家一无关二无眷的。若没有才华,会如此提携?
久在欢场,逢场作戏,旋即理通了这个关节。不过为了花会的事做准备,因此没有理会。今天刘知州刻意停下,与这小子说话,提携的意味更浓厚了。
机会难得啊,说不定那一天真变成了凤凰,一飞冲天。没有想到演变成这种样子。
犯了众怒。
郑朗并不在意,反正几年来,也没有人说过我什么好话,我行我素,倒也合了他的性子。
刘知州听闻众人的哗然,扭过头,想说。可走近了,他没有戴有色眼镜看郑朗,就看得分明,小子虽然似乎在发花痴,一双眼睛却十分清明,找不到半份色授魂与。
是……
没有想明白。
但这清澈的眼神让他欢喜,就是狎妓,也是那种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是高境界。
敢情这个狎妓……还分境界的?
好!
心中反而喝了一声彩了。
喜欢,这样的绝色女子,都没有让他色授魂与,可见心性的坚定。低声对身边衙役吩咐了一句,这个小衙役从前席上搬来一把椅子,然后将白玉娘与谭婉的长台居然挪在一起。
反正东边三人,稍挤一挤,反而对称些。不然一坐下来,自己的后生如何左拥右抱。
难道过份吗?
即便是左拥右抱,也是对你们赏识。再过几年,就是你们是行首,恐怕都没有这个福份了。
围观的人目瞪口呆。但怎么好言语呢?人家左拥右抱,知州没有阻拦,却变相的进行支持。可知州大人,你要知道,今天五行首才是主角,不管郑家子是不是你后生,这样做,未必太让我们伤自尊心了吧?
但是白玉娘与谭婉心中更明亮了,这是知州在强抬自己的后生啦!
白玉娘低声撒着娇:“大郎,我与谭婉姐姐所有矜持,都让你毁了,你如何回报?”
郑朗呵呵一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又在谭婉耳边说了几句。
后面的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还以为郑家这个败家子在与两个行首亲昵呢。有的人眼红得恨不能冲上来,对郑朗拳打脚踢。
白玉娘心中默想了一下,终于记下来,再次撒娇道:“冤家,你为什么不早说?”
郑朗告诉她们各一首清新的小词,怎么办呢?自己的竹筒一送,就送了四个,可是自己却没有接受过江杏儿与童飞燕的示好,未免对她们不公平。不过现在说,是晚了些。
宋词一开始几乎完全是为了唱而服务的。
也就是无论创一首词牌,或者填词,必须按照乐谱来。词的音节服务于乐谱,乐器也服务于乐谱,有的适合用箫,有的适合用琵琶,有的适合用古琴,苏东坡就记录了一件事,沈遵之闻山翁词美,试图用琴奏之,虽粗合韵度,然琴声为词所绳约,非天成也。唱有乐器伴和,方为美,可得提前练唱,然后寻找合适的乐器伴奏,这样才能相得益彰。
特别是这种场合,疏忽一点,有可能名落孙山,夺不到花魁不要紧,落在最后一位,那就惨啦!
正是因为这种制约,郑朗自己儿都不敢轻易填词了。
但这一现象在逐渐改变,自苏东坡等人起,种种优秀的词面世,渐渐从为歌唱服务,向正宗的文学形式转换,这才造就了一大堆不会填腔的文学家踊跃参与,更多的好词也一一问世。
因此终宋一世,可以将词家分成三类人。比如周邦彦、姜夔,郑朗所担心的柳永等人都是绝对的按谱填词。还有一种人,是按箫填词,他们不会打谱,可能识曲知音,所以能写出合乎音律的词,但不会填腔,比如苏东坡、秦少游,最后一种,词仅是文学了,管它合不合谱,合不合腔,我只要依句填写就行了,比如秦少游,陆游。到了元明清时,后者居多,不过就是依句,也没有填出什么好词来。也有少数才华横溢的,既填了腔,又写下了一些好词。
比如郑朗所选的这两首。
郑朗只是垂目微笑,心里想到,知足吧,两位大小姐。
看到二女在撒娇,童飞燕问道:“两位妹妹,你们在说什么?”
白玉娘道:“郑郎君赠送了两首好诗余给了我们。”
此句声音大,刚刚落坐下来的几十个大人物,全部听到。刘知州似乎摸到自己这位后生的秉性,不是好东西,是不会拿出来的,道:“郑小郎,什么诗余,唱来听听。”
词,就是用来唱的。所以说了这一句。
郑朗也不拒绝,当真不知道自己这一搂,都影响了二女身价?甚至影响今天的“花战”,最后一名不会了,掉到第四名去,同样也很惨的。似乎二女大有我用青春赌明天之意,万一不好赖上自己怎么办?
当时搂二女时,就想到了这后果,所以说,我给你们捧一个大大的场。童飞燕问,刘知州请求,几乎水到渠成了。
这一唱,就挽了回来。
说给她们听的是两首小令,纳兰性德的。此人长调评价不高,可是小令太有杀伤力了,几乎是后来小资的最爱。
同样不敢用乐器,不过他也不参加花之战,倒也无所谓,于是扣着桌子清唱:“
锦样年华水样流,
鲛珠迸落更难收,
病余常是怯梳头。
一径绿云修竹怨,
半窗红日落花愁,
愔愔只是下帘钩。”
“好啊,”刘知州抚手赞道。这首诗余太清新了,干净得象流水一样,不论其他,仅论这个清新,似乎整个宋朝,只有晏殊少数几人能写出来。
但五个行首听他唱完,全部低下了头。
这几人既然名列行首,对文学也有一些天赋的,未必能写出什么好东西,可好东西能分辨出来。
这首词其他几句倒也罢了,可破开的第一句,锦样年华似水流,太有杀伤力了。宋代人结婚比较早,因此狎妓时,也多认为是小妓为美,十几岁正值风华正貌之时,可时光很快的,一转眼,二十岁大关就将到来。看一看五个行首,那一个有二十岁的!
到时候自己怎么办?
仅七个普通的字眼,居然引起她们情感上的强烈共鸣!
第四十四章 花之战…雨霖铃
潮已起,明天会高,求支持哈。不过是不是稍显卖弄了一些?心中戚戚啊,请诸位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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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心中不服气,可是四顾茫然。
仅这首小令来说,未必能达到晏殊的高度,可小令中的优雅清新,却不遑让一分。能写出这样小令的人,难道甘心为一个小孩子代笔?
再这样说,未必太说不过去了。
其实一曲唱完,也无形中打了许多人的脸。
白玉娘低下头,捏着衣角,然后用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郑朗,真有些心动了。甚至早些天得到这首小令,她能将前面准备的那首高雅的诗余丢掉,转唱这曲。
可她也没有想过,你就是心动,人家还没有发育起来的小孩子,会做什么?
一曲唱完,拱了一下手,说道:“见笑。”
、接下来又唱道:“
一霎灯前醉不醒,
恨如春梦畏分明,
淡月淡云窗外雨,
一声声。
人道情多情转薄,
而今真个不多情,
又听鹧鸪啼遍了,
短长亭。”
又是一首优雅清新的小词!
特别是“一声声”与“又听鹧鸪啼遍了”两句,是那样的销魂。没有明说什么,但听着,似乎让人想黯然泪下!
两首小令如出一辄,因为送给两个行首的,所以略带着粉意。但与北宋初流行的诗余不同,这个粉得那么的优雅,就象一个一尘不梁的翩翩美君子。最妙的,两首词用的都是普通常见的词眼,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洗净铅华的绝色少女,楚楚动人。
许多人不由地回味起来。
特别是几个少女,在欢场是也遇到过一些如意的郎君,可最后的结果呢?
就象娄烟与高衙内,其实高衙内还不算多么出众,然而却同一场马拉松比赛一样,跑了三年的时间,却没有半点准信。这岂不正是人道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仿佛为她们这些青楼女子亮身打造的一样。
又引发了共鸣。
连江杏儿与童飞燕,都惊讶的抬起大眼睛,盯着郑朗看。
郑朗心中叹了一口气,纳兰的小令对小女子的杀伤力果然是强悍哪。
可有更多的人,却用眼睛盯着娄烟。
不要说郑家子是蛋大的孩子,两年前就知道为娄烟拨小刀子拼命。小屁孩子如今伤透了心,不多情啦!想到这里,再听着他还没有发育起来,也没有变声,尖细尖气的童声,众人都觉得哑然失笑。难道天才小孩与平常小孩就是两样,连这方面开窍也开得比平常的小孩子早?
可是无形中,这时,他们都默认郑朗是天才了。让人代写,一次可以,两次可次,还能每一次都让人代写么?
有的人在悄悄议论,这一回娄烟真看走了眼。
多好的机会啊,是大了六岁,以郑家几个妇人的宠爱,真若从良,郑家岂不会花重金赎下来?况且郑家那个六娘七娘,本来就是出自青楼的。
娄烟躺着也中了枪。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双眼都要冒出火来。
实际那有这么情与恨的,郑朗随便挑了两首,比较好的,又不突兀的小令,比如纳兰还有一首词,风絮飘残已化苹,泥莲刚倩藕丝断,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这首意境与韵味就远不及第二首。或者那首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凝,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无人知。文字很美,意境很美,如梦如幻,然似乎在说男女之情事,对他不合适,格调也低了。
所以选了这两首出来,不那么唐突。
刘知州冲郑朗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别折腾了,上次生生让你将诗社折腾散了,再卖弄,马上花会成了你的会。
郑朗放下二女,来到刘知州面前,居于侧面坐下。
“你这两首小诗余做得也好。”
“知州抬爱。”
“贪多嚼不烂,无论诗余,或者琴曲,或者诸子百家,眼前还不是你主要的学习方向。”
“小子明白。”
但是刘知州眼中却充满了欢喜。
别人想贪还贪不起来呢,这才叫天赋。
可是郑朗眼睛忽然奇怪的瞟着娄烟的方向,他看到娄烟附在那个中年文士的耳朵旁悄声的说着什么。中年文士面露难色,娄烟不断地向他撒着娇。
郑朗更感到古怪。
白玉娘与谭婉对自己谦让,是因为自己家世还算可以,并且自己岁数很小,看起来很有出息,很有天份,知州再三的提拨,是一支潜力股,就是这样,自己用手将她们二人搂住时,两人身体还僵硬了一下。
这个中年大叔倒底是什么人?
并且当着众人的面,娄烟这样做,很有可能也会影响她今天的得分,还有,高衙内当真一点不在意?
想到这里,扭头,悄悄看了一眼高县令,却见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忽然也明白,高县令不反对儿子狎妓,可不希望儿子与她来往过于亲密。娄烟这样做,反而合了他的心意。
正在想着,忽然中年文士面露难色的站了起来,冲四周施了一礼,娄烟身边的丫环递来一张古琴。文士也坐下去,双手搭在琴弦上,一阵优美的乐曲传出来,文士用苍凉不平的歌喉唱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的琴弹得很好,歌唱得也就那么回事,可这首词的词境优美凄冷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单论词,已远在刚才郑朗所唱的两首小令之上了。众人都感到有些讶然,这人是谁?
可是郑朗都差一点从椅子上跌落下去!
第四十五章 花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