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5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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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县,局面会有多严重?中书有没有失误?”
刘沆道:“朝廷拨下了大笔款项用于救济。”
“我听也说了,可是朝廷有没有做到能将这些款项用最少的浪费,高效地拨到灾民手中?”
这就是问题所在。
不但冗官增加,导致朝廷支出增加,处理政务不当,贪污受贿现象多,效率低下造成不必要的浪费。同样的一千万缗救灾款,产生效果截然不同的。
为什么有这种事发生,不作为也。
能说三名宰相不是好大臣,富弼乃是赵祯后期唯一的真君子,王尧臣是能臣,刘沆是真宰相。无论三人再有本事,出工不出力,便不会产生良性作用。
郑朗说完,没有再说了,退后。
即便不是在朝堂上,随着玉辂出巡,各叮)大臣前后也有规矩的,郑朗再三地自我贬官,站位更后了,比司马光还要后了几十位。
是按规矩来的,可前面许多官员后背上似手是长着刺儿,很不舒服。
民舍越来越少,真正到了郊外。
乃是军械监调给时恒研发武器的所在。
诸官吏一起伏下迎接御驾。
时恒搬出来十几样东西,真正的火炮。
郑朗与他研讨,给他带来启发,终于第一种火炮技术难度一一攻克。
不成熟,还有许多问题,不能上马正式大龘规模的生产,但可以提前试一试。
花了不少钱,也要给大家信心。
但郑朗让时恒在自己回桌后拿出火炮,还有其他的用意。
一门门火炮摆好,是模仿明朝虎蹲炮制造的,给了十几种火炮图纸,皆是明末清初时的火炮。后世的火炮技术难度太高,不是郑朗所能掌握,更不是这个时代所能掌握,但明朝前期火炮技术太落后,威力不大,也让郑朗一一放过。
虎蹲炮在这十几种火炮当中,技术算是简单的,就是如此,前后投入研发近十年时间,还没有完全成功。
长度略长,长八十公分,也重,重五十六斤。不过这叮)重量不妨碍运输。同样配有铁爪铁绊,发射时可以用大铁钉将炮身稳定于地面,防范发射时的后坐力与跳动,形似一头蹲着的猛虎。
不过炮弹技术要稍稍先进,用了棉花火囘药作引信,虽还是黑火囘药,可黑火囘药配方更标准,这使得射程更远,达到三百多步。炮弹里不仅是火囘药,未用砒硫毒药,因为爆炸力更大,里面除了黑火囘药外,还装着一些铁蒺藜与铁弹。杀伤力远比史上的虎蹲炮更强。
当然研发的资金也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些年仅是这个作坊,花了朝廷八十多万缗钱。
作坊里的工匠,又摆了许多稻草人,让稻草人穿上暴废的盔甲。
然后试炮。
一个个稻草人迅速炸飞,有的草人身上的盔甲被铁蒺藜炸成一个个小洞。
唯独不满之处,就是一门火炮再度出现炸膛。
瑕不掩瑜,大家看得很明亮,威力不及火龘药包,但速度与射程啊。
火囘药包威力虽大,用投石机发射的,速度慢,才开始用还好,用到后来,敌人皆有防范,成本高昂,杀伤力却在下降。而且因为重量大,又是用投石机抛投的,射程不远,发射的速度也很慢。
那象这个炮弹,三百多步,足以笼罩冷兵器时代,最威胁的大部战场。并且它速度奇快无比,几乎都看不到炮弹抛射的轨迹,想防范都不大可能。
试射结束后,赵祯心动了,深情地来到火炮前,用手抚摸着发烫的炮管,说道:“好啊,当抵十万精兵,不是,当抵五十万精兵。”
可以想像的,虽现在未成功,一旦成功之后,战场上出现数百门这样的火炮,会对敌人有多大的杀伤力。
特别是一些武将,王德用与狄青看着这十几门火炮,眼睛都绿了。
郑朗走上前道:“陛下,诸位臣工,这仅是落后的火炮,后面还有一些武器,包括一些便于携带,更容易发射的火统,不过难度更高,没有很长时间,研发不出来。”
“不急不急,赏,赏。”赵祯激动的宣赏,赏官赏钱帛。
然后激动地在火炮前走来走去,说道:“好格物学啊。”
这一回终于引起赵祯无比的慎重。
不但他,就是曾公亮心中也是激动万分,军械监一开始就是他主持的,前后花了无数钱帛,虽发明了一些武器与小玩意儿,实用性不大,花的钱多,使得一些大臣产生怀疑。
现在终于能交待了。
并且军械监还面临着一个难题,懂格物学的人不多,包括时恒在内,研发时都磕磕碰碰的,想要人手多,就得学习的人多。然如今虽郑朗写出几本格物学的书籍,学的学生却很少很少。这也掣肘了研发速度。
走上前,将这个问题就势说出来。
此时他已迁为翰林学士兼知制诰,实际上赵祯已经打算让他进入两府,中书几名大臣这段时间作为让他心中也不大满意,准备注入新格局。不过因为狄青,还有中书变动过于频繁,还没有任命。
赵祯额首道:“好,你写一篇札子献上来。”
“喏。”
继续围着火炮转来转去,这一年来,几乎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国家多灾多难,刚刚又发现国库没钱了,一个个沮丧的消息传来,赵祯之所以迅速同意文彦博外放也是因为气的,那么多钱帛哪儿去了?这个火炮也成了这一年的亮点,也让他心情略慰。
然后看着郑朗,赏了军器械工匠与官吏,要不要赏郑朗呢?
郑朗摇头。
朝堂上刚才发生惊天动地的一幕,两位首相下去,不能在这时赏。
但郑朗走上前说道:“陛下,不能用格物学来形容,实际它还是儒学,真正的儒学。”
欧阳修在边上本来就不大高兴,听后气愤地说了一句:“胡说八……”
道字未说出来,太粗了,不能爆口。
郑朗笑了一笑,不想计较,道:“欧阳永叔,它不仅是儒学,还是儒学的核心所在,只不过儒家让后人一味曲解了。”
赵祯产生兴趣,问:“何解?”
七百三十九章 种籽
郑朗正等着赵祯这句话,徐徐道:“夫子之道,核心乃是入世,救世,治世。 78 ”
这无法反驳的,甚至有人绝对地将道家说成出世,儒家说成入世,以做区别,说得太笼统,不完全对。但儒家确实讲入世治世。郑朗说的核心就是这个入与治。
又道:“chūn秋时代,王室衰退,诸礼崩坏,于是诸候争霸,战火不休,黎民涂炭,生灵痛惜。故夫子重礼法,许多典籍讲礼,chūn秋又是刻意择出郑庄公养共叔视做开端以明礼。”
“中的也,”赵祯道,经过郑朗那个中庸的洗礼,很容易就明白这段话。
“想要治世,仅是一个礼是不足的,故有了仁义,有了乐,有了圣智,有了忠恕,有了孝慈。可是人一生寿命是有限的,而儒家又博大jīng深,夫子悟道,从无到有创出儒学,已到中年时候,许多未来得及修便去世了。其中包括儒家重要的中庸,也是后人编著。想治世,仅这些是不足的,或者夫子并没有详细地写出来。”
“虽说孟子嘲笑墨家乃妇人之仁,甚至创出种种奇技法门来止杀止战,其实这也是儒家仁的一种体现,只是偏向片面xìng,重仁而疏忽了义,故成妇人之仁。不过墨家中的奇技yín技虽是用来止战止杀,也能用在民生上。还有兵家,以戈止戈,这是从儒家的平天下,内圣外王中的外王法则延展的学术。再说农家重视农业生产,同样也是一种治世。法家用酷法制订规则,又是片面的择取儒家的义延伸而成的学术。这是其他诸家所短之处,也是所长之处。”
“夫子未来得及将儒家修正完善,但它的宗旨思想就是入世治世,其他诸家多从儒家吸取了一些片面xìng的jīng华,但儒家可否又能从这些诸家身上吸取jīng华反哺儒家,使夫子学术更加完善?兵家之道,其实说来同样是儒家的一个分支。平天下的平,仁义的义,外王的王,结合儒家的仁,内圣的圣,便会发动合理的战争,而避免穷兵黜武现象发生。也就是儒家可以修兵,但修的是儒家的兵。”
“再说格物学。墨家的奇技yín技择取的同样是儒家的格物致知,奇技yín技未必足取,可儒家的格物致知却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比如这些发明,可以用来保卫疆土,比如药剂。可以用来冶疗疟疾,比如火药,可以炸山开路,易于开矿。而非是奇技yín技,用来玩乐,一旦用来民生,就是大道,就是儒家核心所在,治世所在。故臣说它是儒家的核心学问。”
“这也是一种狡辨。”欧阳修气坏了。从早朝到现在一直在生气,现在看到他心中的儒学被郑朗曲解到这地步,忍无可忍,反击道。
“欧阳永叔,是否是狡辨,我已经写了一篇文章投于报纸,君也可以撰文反驳。政事不能弄一言堂,学问也是如此,况且关系到治理国家的大学问。”郑朗微微一笑道。
事实上也在曲解。
但看大家如何想了。不过随着各种厉害的武器与各种有用的物事发明出来。最后大家看到成果,会有更多人默认自己的曲解。
一旦将格物学真正纳入儒家学问。而不是奇技yín巧,更不是工匠,科学才能真正发扬光大,甚至若干年后,科举也会将格物学当成考试的学问之一。
到了这一步时,科学前景才会变得光明。
甚至让他这个论述得到更多的人认可之后,将士同样也能归于儒家,虽略略比士大夫低下,但不会再象现在这样,为文人所轻。
不矫正是不行了,甚至发展到后来,一个小知县就能抹岳飞面子。
因此,今天的火炮,与儒家所谓的核心,是替未来种下了一粒种籽。
欧阳修只能恨恨地退下,在想如何反驳郑朗的话,反正报纸上的文章,郑朗的能刊登,自己的同样能刊登。
赵祯也不在意。
不仅是郑朗与欧阳修此次学术冲突,为诗歌体,文章散文化,还有经义,这几年推陈出新,产生了无数争论。特别是报纸,每一期都看到士子们为这些争执大肆喷口水。
究竟是谁的对,赵祯绝对不插言。如郑朗所说,这几年文章越写越好,赵祯的水准想插都插不进去。
这次郑朗火拼文彦博,生生地将文彦博拉下马,让许多大臣倒吸冷气。
憎恨的人不多。
就事论事嘛,郑朗不顾言臣会弹劾,匆匆忙忙前面一脱险,后面从潭州返回京城,前去六塔河察看,反复提醒,也说了知错必改,并没有责怪两府宰相。
但文彦博为了推卸责任,给狄青扣上种种莫须有的大帽子,用来达到转移臣民视线的目标,这种做法是不好的。并且这一年,出了那么多事,两府说一点错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是如此,郑朗仅将矛头对准文彦博一人,未做任何牵连。
隐隐地,又让大家看到前几年那个温润相的影子,有的大臣还在心中感慨,这几年发生太多太多的事,若郑朗在朝堂上,还会如此?
想得美好,若没侬智高之事,郑朗权控两府,再呆下去,出的乱子更大。
郑朗达到目的,也要返回潭州了,临行前来到狄家,狄青同样在收拾行李,准备去延州。不想呆在京城这个伤心地了,因此带着所有家眷,准备一起搬到西北去。
听郑朗到来,大开中门将郑朗迎了进去。
到中厅后,狄青伏下,深施大礼,说道:“谢过郑相公。”
都准备到陈州等死了,却没有想到郑朗为他回京,力挽狂澜,救了过来。
“汉臣,不必多礼,”郑朗将他扶起来,说道:“我也要回去了,临行前有几句话嘱咐你。”
“请说。”
“如我没有猜错,今年冬天没藏讹庞必动手。”
“郑相公,我也做了一些安派。让那六名密探暗中相助没藏讹庞。”
“做得好,不但此时暗中相助没藏讹庞,以后也要相助他。谅祚现在还年幼,不过时间很快的,一旦他长大chéng rén,必与没藏讹庞发生冲突,到时候相助没藏讹庞击杀谅祚。让没藏讹庞不得不篡夺李氏基业,那么到时西夏名位不正。上下混乱,就是我朝出兵之时!”
“好计。”
“这是将来的事,我说眼下,一旦没藏讹庞取胜,为了立威,会向我朝发起一些小范围能够承受的战役。到时候你必须能够果断地反击。我在南方会关注此事,到时候相助你出兵,同时也会写奏折,全面禁榷。那么战事规模不会很大,可会频繁发生数月之久。最终将西夏重心逼迫转移到南方,让西夏与唃厮啰发生正面冲突。因此,你一去西北,必须做一些准备。”
现在郑朗失去了权利,但可以利用狄青之手。与一些进奏,同样能将宋朝边境推向有利的方向。
狄青去西北,不仅利于狄青本人,也利于郑朗这个推动的进行。
“好。”
“还有,两府宰相变动,庞籍对你一直袒护有加,他回来担任相,对你十分有利。不过你要提防另一人。”
“谁。”
“韩琦。文彦博唆使大臣污蔑你,只是想保住相权。可是韩琦一直对你很不满。”
“嗯。”狄青又有些忧虑了。
“不用担心。勿要小视了庞醇之。”庞籍重新上位对郑朗也有好处,一个政令通畅的朝堂。自己在下面也好做事。自从庞籍下去,郑朗已经感到自己做起事来,遇到许多困难。又道:“我还会写一封信给韩琦,关照一二。”
眼下与文彦博扯开脸皮了,但暂时还没有与韩琦破开脸面。昔rì,他与韩琦多少还有一些交情的。
“谢过。”
“不用谢,好好保护自己身体,”郑朗道。狄青就是没有在陈州莫明其妙死去,可身上多处有伤,又得了背疽,非是一个长命的人,庞籍同样只有六七年好活了。
而这一文一武,才是郑朗真正看重的大臣。
郑朗与刘敞南下。
庞籍返回京城,一到京城就让赵祯召入皇宫,直接说道:“庞卿,郑朗评价你老辣弥姜,能否当乎?”
有数的,闹出这么大的事,庞籍怎能不听闻,知道自己再度为相,还是郑朗一手力荐上去的。他坦然答道:“陛下,臣愿意为陛下做一块老姜。”
赵祯呵呵一乐。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随后王拱将三司账目报上,赵祯看得触目惊心。
一怒之下,又连做了两个人事调动。
将王拱辰贬到陈州,而非是狄青去陈州,随着又将刘沆贬知应天府。
其实还是一些士大夫倒的鬼。
文彦博带着群臣倒狄,只有刘沆一人独奏,御史去陛下将相,削陛下爪牙,此曹所谋,臣莫测也。
倒狄青是假的,不安好心是真的。
因此得罪了诸多士大夫,而他在中书,位居富弼班下,却在王尧臣之上,三司账册出了一个大黑窟窿,文彦博已经下去,总得要人顶上,于是让刘沆杠了。
说到底,刘沆资历不足,政绩略略欠缺,于是张昇带头,一连十七奏,再加上刘沆为狄青得罪了其他言臣,一起弹劾,很快将刘沆弄了下去。
刘沆下,曾公亮上。
接着又轮到王德用,王德用让士大夫们弄得怕了,凡有什么动静,皆与士大夫们附和,让文彦博一挑唆,王德用在皇嗣案中上跳下窜,最为有力。赵祯颇感不满,郑朗说过一件事。为什么这一年来出了那么多事,居然没有多少言臣弹劾两府?这是很不正常的。就包括郑朗为相时,也时常遭到言臣的弹劾,而这一年来两府所做所为,如何能及是郑朗那几年的两府?
因此让王德用下,贾昌朝上。
用以平衡朝堂。
欧阳修不服气,一封接着一封奏折呈,贾昌朝jiān邪,是小人,还是回大名府吧,天下幸甚,赵祯睬都不睬。jiān邪小人,对现在的赵祯根本就不会动摇。何谓jiān,何谓君子?仔细想一想,大家差不多吧。
但也给郑朗带来了麻烦。
庞太师再度为相,依然还在做一块老姜。
有可能会脱变,可郑朗的保荐,赵祯的信任,也逼得他继续做老姜。
财政是败坏了,不能全怪文彦博。从陈执中时财政就开始逐步败坏,不过那时没有大灾大害,底子又好,看不出来。这个颇象乾隆到嘉庆时一样,乾隆承蒙一个好爷爷,一个好爸爸。留下很厚的底子,还有一个会敛财的jiān臣和坤,因此看上去花团簇簇,但到嘉庆时,和坤斩了,国库空了,清朝走下坡路了。
扭转过来,问题不大,扭转不过来。宋朝会十分头痛的。
庞籍开始扭转。
但这非是一rì一月之功,先就是官员,这几年官员渐渐泛滥成灾。官员来历,一是科举,但仅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立功大臣或者武将的儿子,这部分是以将士为主,最后一部分就是荫补。
若想官员不冗,中间的不能少。不然将士缺少拼命的动力。只有两头去,特别是后者。近些年。因为范仲淹开的头,逐渐又出现卖官现象。但还不是致命的,官员分为两种,一种是无差官,一种是有差官,无差官虽有官职,也拿部分薪禄,开支还不是很大,特别是有差官,也就是正式官员,养一个有差官,平均养一人一年就得两千多缗钱。还不包括隐形的职分田等额外补助。
然庞籍也不敢硬来,太得罪人了,不长寿的。
只能慢慢来,禁止卖官,科举现在未举行,但逐步控制荫补。再者就是对有差官进行控制,不敢将这些年来增加的有差官强行裁去,谁怕谁啊?本来群臣见了相,还得行拜伏礼,以表示相领导群臣之意,但自郑朗起,又到富弼,渐渐取消这一礼度,相是有权,可整个成被整批的对象。不敢强裁,因此只能控制。
一些官员病死的,或者致仕的,但有差官减少增加,数量就能慢慢降下去。这一招也是自郑朗裁兵取得的灵感。
继续保留一些禁兵子女参加禁兵的权利,但不强行,也不鼓励,反而对禁兵不让他们子女参加禁军表示支持,禁止一些额外增加禁兵的来源,原来多从厢兵中择取勇壮者进入禁军,郑朗却改成三年大比一次,各个军种中挑选强壮者参加禁军。没有得罪多少人,也没有采用多少暴力措施,仅是体弱有病或五十岁以上者劝退,六十岁才强行劝退,却渐渐将禁军数量控制。即便是三年大比,一些新禁军兵士进入,数量并不大,而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