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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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于利。
于是留下一个很大的争执给了后人。
表面上看倒是很简单,参啊,我的学说贯穿一个基本思想。曾子答,是。其他的学生问,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曾子说,老师的学说不过是忠恕二字。
这是最浅显的解释,似乎也通了。
可不是如此,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或者是道,或者是仁,或者是义,或者是礼,或者是忠,或者是恕。忠与恕不同的,这是两个概念。为什么两个概念,到了孔夫子的嘴里,变成了“一”?
冯元小心的答道:“忠有九知,知忠必知中,知中必知恕,知恕必知外,知外必知德……内思毕心曰知中,中以应实曰知恕,内恕外度曰知外,外内参意曰知德……忠是知己,内思毕心,恕是知外,应实而发,中发尤关自己利害,故忠恕参意一统,便是德,所以曰一。”
前面的话是出自《大戴礼记》,后面的话是冯元自己的解释,忠是自我完善,恕是应实,所以关系到自身的利害,因此立人反过来就要立己,这一来忠恕虽是对立,也是统一的。也就是完美的合道行为了。所以说它是一。
似乎是几千年来最好的解释。
不然没有办法说忠与恕是一。
但说完后。冯元也摇了摇头。汉朝大儒戴德虽然为此也绞尽脑汁,可这种解释依然不能称为完美的解释。无论怎么解释,它还是二,如同仁义,礼仪,yīn阳。
说完了,盯着郑朗说道:“你来……说。”
这个小家伙……大约又有新奇的〖答〗案,想听又害怕听。
夏竦与吕夷简更茫然。心想,郑家子,你别又将忠恕推翻了,那么几千年来的儒家就没办法玩下去了。
他们三人还懂得不少,其他几个女子皆是茫然,今天郑朗与冯元的对答,简直颠覆了她们长期以来所有的思想观念。礼变成了制度,一个一,让冯元再次摇头。其他的不懂,至少忠与恕肯定不是一。为什么说它们是一?
郑朗答道:“这是晚生sī下琢磨,不知对与不对,敬请三位相公与冯给事指教。”
“你”晏殊道。
无论你怎么辨,忠就是忠。恕就是恕,难不成它们还是一个字?
“晚生还是从上古造字来谈。”
“对了,那个骨文可是石鼓文?”晏殊又问了一句。
郑朗在讲仁义时,提到过骨文与钟鼎文,钟鼎文明白,商周铜器。特别一些大鼎上的远古文字,这个骨文,却是第一次从郑家子嘴中吐出来的。郑朗迟疑了一下,现在对甲骨文可没有专门的研究,似乎因为自己,许多人对金文开始钻研起来。甲骨文依然没有人注意,于是做了淡淡的解释:“骨文就是商周以前的文字。那种文字更简单,多是远古百姓刻于山洞岩壁或者骨盖,或者贝壳上。”
这个定义不大准确,可现在的条件不够,解释得多,那么自己从哪里学来的?又成了问题。因此含糊的略过。
“原来如此”这与晏殊所猜差不多,也没有怀疑,这个小家伙似乎很钻研,还胆子大,一切都持着怀疑批判的态度。对字又有很深的研究,注意了一下这些远古的文字,不奇怪。
“晚生曾注意了一下,远古时,皆无忠恕二字。即便是《尚书》,除了那些伪篇外……”
还没说完,又被冯元将话打断:“什么伪篇?”
“晚生怀疑《尚书》中有一些文章是汉晋,甚至自战国时文人恶搞,mō拟上古语言,做了一些伪篇充塞进去的。”
“有哪些?”冯元再次头大了。
“晚生以为大禹谟、五子之歌、胤征、仲虺之诰、汤诰、伊训、太甲上中下三篇、咸有一德、说命上中下三篇、泰誓、武成、洪范、旅獒、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周官、君陈、毕命、君牙、冏命都有嫌弃。”
“郑小郎,你别乱说”晏殊脸sè都变了,《尚书》只有六十八篇,这一略,几乎割去了一半。
吕夷简也说道:“证据呢?”
“几位相公,冯给事,莫别惊疑,孟子就说过,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己矣,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那是书,非是《尚书》,他意思是说《武成》mō述太夸张罢了,郑小郎,你莫要曲解。”
“孟子乃是千古大儒,怎么会不信书呢?那他干嘛著书立说?再如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里面也有过类似的话。晚生手中也略有证据,不过科考在即,不敢分了太多的心思。有可能再过几年,晚生将这些证据罗列出来,让三位相公与冯给事过目参议。”
冯元很沮丧。
听到现在,终于听明白了,推倒再推倒,从仁义再到礼,有可能再到这个忠恕,还有《尚书》。
“那项工作过于庞大,晚生还是说这个一。在晚生所没有质疑的《尚书》诸篇中,皆无忠恕二字,这是有因而来的。上古质朴,文字初立不久,十分简陋,所以晚生认为各设中乃心,作稽中德,罔中于信,等句中的中,就是通假于忠。此二字最早见于《国语》《左传》,国语中有句云,考中度衷,忠也。昭明物则。礼也。制义庶孚。信也。则长众使民之道,非精不和,非忠不立,非礼不顺,非信不行。还有左传有云,恕而行之,德之则也,礼之经也。己弗能有,而以与人,人之不至,不亦宜乎!此忠恕皆是己所不yù,勿施于人,反之就是不忠不恕。因此,那天晚生在宫中,对陛下说,做为人君,要为天下做一个榜样。道理都是一样。不知忠恕二字是何人所创,夫子观此二书后,见其义于一,所以说它是一。”
“就如你所说。忠恕二字开始进化,演绎成不同的意思。儒家必须重新诠注,这也合乎情理。”
“吕相公此言十分有理。晚生之所以这样去想,是因为晚生有另外一个想法。千百年来,儒家学术多发生了一些岐义,是不是抛开枝节。追溯本源,这样才能得到儒家的真义?”
说得很简单的,但是不是那么简单?
按照郑朗的意思,什么汉唐的儒家学术,不要管哪,想学儒家,只能学孔子。连孟子与荀子都仅能做一个参考。不说别的,忠恕在孔子手中还是“一”到了孟荀手中,已经从一化二了。
但能成吗?
看一看汉晋唐以来,包括宋朝本身,著写了多少儒家论著,难道一把火将它们全部烧掉不成?
“我也不知”老冯真糊涂了。
这玩意儿太大,他就是皇帝的老师,都不敢做一个明确的表态。
“冯给事,你是长者,晚生今天上门打扰,太过冒昧,恕罪则个”施了一礼,告辞,冯夫人留他吃晚饭都不同意。不仅有冯元呢,还有三位宰相,自己只是一个举子,相陪吃饭,传出去,不美。
但这件事给四位大拿太大的冲击。不仅四位大拿吃晚饭时神情十分恍惚,第二天冯元教小皇帝经义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小皇帝问道:“冯卿,今天似乎有事……?”
“是有事”冯元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阎文应听完后,张大嘴巴惊讶的说:“此子想做圣人?”
冯元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圣人!圣人是夫子,是陛下。他只是想舍末求本,追溯儒家本源,并不是想开家传教,何来圣人言。不过有可能成为一个大家罢了。”
不能乱说。虽然郑家子让他很苦恼,可冯元心中也爱才的。看看多少年来,有几个学子敢发此震耳yù聋的话语?不是武夫,来吧,咱拼命吧。这需要很强大的功底,没有对儒学的精通,休能想这么深入的学术xìng问题。
况且他的年龄也不过这么点大。
别让你一句话就糟蹋了。
“是,是,我失误了。”阎文应急得想捂嘴巴。
“那么冯卿,你认为他说得对不对?”小皇帝对此十分好奇。
“我还是不知……”不是不知,是不敢说。一直以来,不是没有学问的人,有,很多,比如冯元,只是没有在心里怀疑,所以误上加误。郑朗将这个话题挑开,昨天晚上他一直没有睡好,不但在想郑朗所说的一些话,还在想《尚书》。以他的才气,一旦持着批判xìng的眼光去审视,自然立即发现了许多疑问之处。
有了疑问,心中毛骨悚然起来。
夜里没有睡好,最后爬起来,自己儿沏了一杯茶,坐在窗户前发呆,还让妻子抱怨了一下。
“这小子似乎不错”小皇帝很高兴。
“陛下,是很好的人才,最难得的是他的心xiōng,在狱中他说的那几句,为天地立志,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界形势,尽管他自己说迂阔之言。可是此子却这么去做了,并且臣一直观察,他去做是发自内心,似连他自己都不知,这才是纯臣。”
虽夸张了一些,但说得也不是全错误的。郑朗求一,有他的用意,并不是象冯元说的那么伟大,可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点点隐隐的梦想,将迂阔的儒学强行纠正过来,加强它的实用xìng,而不是后来又臭又长,遗害无穷的酸儒。
小皇帝呵呵直乐,老师是一个厚道人,也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居然为这个小家伙钦佩,才学看来是有些了。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自主说道:“这一下不好了,想诳他很难。”
“诳他什么?”冯元紧张的问。
现在郑家子不行,无论怎么聪明,终是小了,有一个勘磨的过程,这才能重用。但未来必是国家栋梁之材,就是皇帝,也不能将他当作一个弄臣来戏弄。
“只是诳他一些字”小皇帝不敢说,连忙改口。
“是字啊,若真是字,他并不是那种古板的人,虽然吝字,但陛下向他讨字,必然给的。不过陛下,学习如何治理国家,才是陛下的当务之急,字仅是小道,请谨记。”
“是,朕知道啦”可心中有些小苦恼,是字都好办了,关健是长短句啊,这个小家伙读了那么多书,万一也象那些酸儒不给,到时候自己岂不是下不了台?!。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衣服
“大郎,为什么奴越听越糊涂?”在回去时,江杏儿坐在马车上问。
江杏儿还有听糊涂的资格,可怜四儿眼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虽然四儿也认识不少字,终是小,郑朗与冯元交谈,点到为止就好了,不可能再三的论证,那不是怕自己解释不清楚,而是看不起冯元了。
因此江杏儿越听越不明白。
四儿点着头道:“是啊,听得好玄哦,比听和尚念经更玄。”
“儒家才不玄呢,要玄的是道教与释教,”郑朗说的不是道家与佛家,而成了道释二教,有很浓厚的讥讽意味。非是说道释二教不好,而是讥讽儒家的。正因为道释原来有严密的理论,最后才发展起来,从一家一跃而成一门宗教。然而儒家呢?
本来很零碎了,再三的曲解岐解,虽然统治者将它定为国家的宗教,可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自始而终没有拼过道释二教。
至于玄于,只要将儒家各个理念综合起来,进行阑述,真的玄乎吗?倒是儒生们自己越说越玄,若仁,若礼。
回到客栈,继续看书写字。
但此事又再度传了出来。
从夏夫人哪里传出来的。史书上将夏琼批评得一无是处,那过份了一点,此人文有文才,武有武略,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才,只是为了升官,使了一些很不好的手段。但也不能就此将他一下打倒在地,若那样,欧阳修晚年与韩骑做出那件事,又算什么?
但他的随意,确实给人找到许多口舌之处,比如他的生活,喜欢吃石钟rǔ粥,这东西是有毒的,每天清晨醒来时全身冷如寒冰,得由美丽的小姑娘偎抱良尖……才能恢复正常的身体肌能。再如他出行,把两辆豪华马车朕在一起,中间用价值数千两白银的锦账遮蔽,组成了一辆超长豪华版的长型房车……夏辣就躺在里面招摇过市。
可他这个,官位,这个……薪倒,再加上他的聪明,小小的去经营一下,足以让他过上这和奢侈的生活。并且另一个人也是,寇准,生活奢侈无度,比夏竦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清流大臣不喜欢他的yīn柔……于是对他这种生活作风……进行了和和的指责。
那一天……郑朗无意中在皇宫说出那段话,中了夏辣的心意。于是好感顿起,回家后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自己的妻子。夏夫人同样是一个了不起的才女,写一手好字,还能作诗写文章,娘家来头又大,平时老夏有些畏惧。
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夏辣回家后……就当作了一桩稀奇,说给了夏夫人。夏夫人记忆力好,串门时……便也说了出来。于是这件事从闺阁里传流传到外面。
其实不用郑朗,马上浩浩dàngdàng的宋朝儒学就要开始了,虽没有郑朗利用后人的优势,看得这么长远,但这一番对儒学的改革,也是文坛上的盛事。不过那是循序渐进才发生的,不象郑朗这样来得突兀。
此时京'孒辰乄水印城涌来多少举子?闻之全部愕然。可人家冯元都没有辨说,自己能说什么?
但很快被另一件事噜引了。
老太太要拜太庙。本来无可非议,这些年老太太也算是为大宋做了许多贡献,拜祭一下赵家的列祖列宗,不是不可以。但老太太很古怪,她下令要穿着皇帝的兖服走进赵家的太庙中。
诏令下,乱了。
先是晏殊将《周官》捧着,读上面的王后服劝之,老太太不听,然后到薛奎,举着牙笏问道:“太后大谒之日,是作汉儿拜,还是作女儿拜?”
不要弄错了,老太太,你还是赵家的儿媳fù,得规矩一点。
随着群臣附和,老太太不听,不过稍稍减去了一些服仪,仍然穿着帝兖服走到太庙中。
全城举子哗然。
杏儿都听说了,紧张的问:“太后不想其他吧?”
“想什么想啊。”郑朗敲了她的小脑袋。老太太多半让儿子的小动作搞得很无语,借这样的举动,做一个小反击,看看这天下是谁在做主!但这一对母子,这么大的事,偏偏搞得很儿戏。不是yīn暗诡奇宫闱之争,倒很象两个小孩子在码家家。
所以吕夷简这一次作声都没有作声。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老太太不穿,这十年来的大宋江山,就不是她当家作主啦?穿了,她还是做不成皇帝。
薛奎这是小题大作了这件事问题本不要紧的,可明年薛奎才做了一件很恶心的事,也是郑朗为难的几件事之一。他不知道对与错,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或者怎么样才去阻止。老太太虽将他扔到开封府大牢里面,毕竟严格来说终是有恩的。
将字写好,带着江杏儿与四儿,坐着马车,驶向开封府衙门。
一路有许多举子侧目而视。可此时看郑朗眼光皆有些惊异,若说字或者诗或者画,那仅是雅事,但牵及到儒学的心核,xìng质截然不同的。
开始的悟道,还能说一和诡争,可后来的仁义,再到冯府上的礼,一,这全部是儒学的核心所在,并且居然敢说《尚书》近半是伪篇。不管对与不对,就凭这份才气与胆略,非是自己所能比拟的。
到了开封府衙,将字交给了程琳,程琳长松一口气。这小子名声越来越大,自己压力也就越来越重,倒底是谁将这些字稿偷窃的,居然查了很长时间,没有半点线索。
现在有了这些字稿,在相国寺墙壁上拓刻上去,也能吸引注意力,减轻自己压力。
郑朗所交出来的字,不仅是字稿,还有儒家的一些经义,但相国寺的特殊xìng质,注定了它不能超脱世俗,况且这些字稿会给相国寺带来更多的人气。程琳劝了劝,相国寺的几个大和尚也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下来。
这一下事情没有了吧?程纯如是想到。
往墙壁上一拓印,想要字的,自己再拓摹一下,就得到字了。那么字的价值下跌,案子xìng质同样也会下降。但没有想到事情又来了。
年关将近,郑朗买了一此礼物,让宋伯带回去,送给几个娘娘。继续在读书,现在不急,要等明年才能发生。但这一天早上起来,严掌柜哭丧着脸,跑了进来,说道:“郑解元,又有事了。”
“有什么事?”lì朗狐疑不解。
“你过来看。”将郑朗带到更后面,是严掌柜自家的卧居。有他自己的,还有两个儿子媳fù的,左边一排是下人住的房屋,右边是一个小花园,不大,随意的载着一些花爷,花园边上是两间房屋,其中一间,让严掌柜改造了一下,改成了小书房,供他孙子在里面安心读书。
不过此时书房前面围着许多下人,他那个孙子同样哭丧着脸,站在书房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发生了什么事?”
“你进来。”将郑朗牵进书房,里面有两排书架,上面放着一些书籍,靠窗户边上是一个书桌,与郑朗家差不多,不过没有郑朗的房间大,只是单纯的书房,不象郑朗那间房子,不仅是书房,也是卧室。角落里有一个,大柜子,柜子上有一个铁链,外加一把大锁,但此时锁头被人砸了,柜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
……”
“郑解元,你给我家小子的字,就放在这个柜子里,好让我家小……孙闲时拿出来临摹。”
郑的抹汗,这是谁啊,偷字都偷到这份上了。
“为什么不报官?”
“不用说,这有了内鬼,报官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严掌柜脸都皱到一起来。
“也不一定,当时我将那些字稿给你时,只是摘出其中有代表xìng的挂出来。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处,若有心,还知道你家中有我的字稿。因此,你还是报官吧。”
这个人不抓到,自己也不安心哪。指不准自己那一天半夜睡着了,然后身上冷汗一冒,借着朦胧的月sè,看到房间里站着几个méng面大汗,到处在翻找,说不定用小刀子指着自己,不让自己喊叫。那多渗人啦!
严掌柜拿不定主意,听了后,说:“好。”
程琳又带着衙役跑过来,同样哭笑不得,这个贼胆子不但大,也做得太过份了。不过这一回终于有线索了。因为知道这些字稿放在何处的人终不多,不一定有内鬼,可想知识下落,必须对严家后院的人套。风。于是对严家上上下下盘问起来,终于找到一个线索。前天严家内宅的一个小婢上街买东西,半路上撞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