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6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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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骑、斛斗、百官八案,户部分为户税、上供、修造、曲、衣粮五案。还有查账、理欠、支破、发放等部门,郑朗又塞进了平安监、银行监与军械监一些部门进入三司。郑朗想法也不能说不对,这些都属于财务进出的单位,一起交给三司,利于三司便于统一调动。
然而有一个缺点,三司重大事粤必须禀报中书同意后,才能申请得旨,公文需要经过重重部门,依然有所不便。
虽经过改制,经营本不是吴充强项,加上改制后有的制度与原先不一,三司政务出现一些滞积,如这次查账,三司速度不快,晚了十几夭,账目才查清楚。甚至王安石怀疑账目弄不好,会出现许多失误。
王安石看到国家财政困窘,想到一条主意,没有与郑朗商议,因为这与郑朗改制有所违背,于是暗地里找来吕惠卿、苏辙、清查中表现出sè的章惇、薛向、吕嘉问,六入进行了一番商议。
之初是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叫制置三司条例司,由东西两府各出一名宰相统领,统领三司的财政,审核国家一年预算,进一步简化程序。
因为由东西两府宰相统领,它的权力无限地放大,也更知道国家需要什么物资,因此一项新的改革便出现了,而且它的出现,会为国家带来大量的钱帛。
这又涉及到另外一个部门,发运司。它的主要职能就是管理上供财物的漕运,将京城或者陕西河北前线所需的物资从江南各地购买回来(和籴、和买、科配),运向京城或者前线,兼管茶盐、铸钱等,后来北方入口稠密,粮食入不敷出,又将重心转移到粮食上,贱时从民间买回来,贵时运向北方或供给或救济或售出。与转运使有些雷同,但不是,转运使是常年累月循环xìng质的,发运司乃是一次一次投机xìng质的,经营意味很浓厚。
由是会出现一个局面,因为是投机xìng质,往往官员必须翻存档,那些发运司买下来了,那些没有买,或者现在要买那些,那些又不要买。于是往往三司官员大笔一挥,这地方没有这个物产,三司任务却来了,让发运司官员去购买,这地方物产丰富,都快要烂在地里,三司却没有任何任务。然后到京城后更乱,往往京城紧缺的,往往运不上来,京城积压的,各地去在源源不断往上运。无形中一年形成大量浪费。改了制,改制也不行,毕竞三司有三司的局限xìng。
但条例司的设置,东西两府宰相的参与,xìng质变得不同。东西两府宰相更有大局观,两府加上三司的权限,合在一起,就能清楚地了解全国物产分布,各地所缺所需所产所余,朝廷再拨款,统一规划,将积余地区的物资运向稀缺地区,既利于物资通畅,互补有无,提高百姓的收入,又使国家得到大量的利润。
不但减少许多浪费,也没有动国家官员与百姓的任何税务,国家经济同时得到改善。
至于它的xìng质,嗯,发改委!
为此,王安石与其余五入经过jīng密的谋划,王安石先后上了三个札子:《议rì废江淮荆浙发运使》,以后不要这个发运使了,全部归于条例司统管。《议设制置三司条例司》,《议理夭下供上条例》。
郑朗刚刚与西府交接完毕,从西府事务中脱离出来,朝会上王安石便一口气将这三篇札子念完。
听完,郑朗脸sè也变了,变得惨白惨白的,比他的头发还要白。
八百四十三章 撞车
王安石说得有些模糊,不过有人马上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唐介大声斥责王安石乃是桑弘羊。
郑朗却在看着其他几人,他与吕惠卿打过好几次交道,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能吏,但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好战友。小苏在唐宋八大家里其实名气比较小的,若没有大苏,也许都轮不到他。但这个人的坚毅非是寻常人所想像。是他的学生,但不是郑朗喜欢的学生,包括大苏、王安石与司马光在内,郑朗真正喜欢的乃是范纯仁与吕公著、严荣。也许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然,这种情感他是不会表达出来的。
这几人当中,郑朗最喜欢的人,一般人难以想到,非是小苏,也非是他的得意下属之一薛向,而是章惇,算是小人,但人家乃是真小人。至于薛向,在杭州担任过他的下属,其实自太平州起,自蔡挺,到过世的杨察,再到吕公弼公吕公著兄弟,司马光、薛向、韩绛,青少年时的下属,如今皆成为名震四方的大人物。
吕嘉问也来自寿州吕家这一脉,这一脉十分庞大,仅是在朝野内外担任官员就有三四十人之众,按理吕嘉问还是吕公弼的从孙,不是亲孙子,也就是吕嘉问爷爷的太祖公后唐户部侍郎吕梦奇乃是吕公弼的太祖公,与吕公弼兄弟血脉略有点远,也算是吕家的子弟。史上说吕嘉问乃是一个jiān臣,对这个郑朗不大好说的。
不要说吕嘉问,就是遇到蔡京,郑朗也会理智地对待,有赵佶为帝,再加上经济情况不良。就会有史上的蔡京。没蔡京也会有张京王京。若是赵佶不为帝,经济情况良好,蔡京也未必是史上的蔡京。更不用说小小的吕嘉问。
会不会出现蔡京,会不会出现吕嘉问。就看这两年的折腾效果。
从五人身上扫过,眼中有些迷茫。
王安石与司马光皆是那种固执到家的人,但司马光要好一些,从包拯的劝酒就能看出。两人皆不喝酒,包拯不悦,强劝之,王安石就是不喝,司马光却少饮了一点。
因此,自己劝说司马光,司马光不管有没有真心听进去,马上与王安石联手,来了一奏,弹劾南郊祭用费惊人。
能劝动司马光。未必能劝动王安石。
他在迷茫之时,唐介越说越有劲。不但唐介,还有赵挘醢彩胫惺椋胨嵌啻畏⑸逋唬虻挂布虻ィ舛松砑嫣煜轮泵缃窆依Ь降秸庵值夭剑裁炊瞬蛔魑恳蛭皇掠胝話扛了起来,怒道:“公辈坐不读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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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有了文字,是甲骨文,刻在山洞里,或者贝壳上,肯定是没有书籍纸张的。王安石动辄说上古大治,赵捰么朔椿鳎醢彩漳徊荒芑卮稹
不过眼下赵捰胪醢彩芴宄逋槐冉仙伲話也想将国家变好,但他 ” ” 确实想不出来高招,只好胆战心惊地等候郑朗改革后的效果。
冲突最大的还是唐介。
史书大肆贬低王安石,实际唐介也有错,老了,还是一个年轻版的欧阳修,大嘴巴管不住,又摆老资格。因此王安石与唐介冲突时,郑朗也默然。虽对王安石略有jǐng备之心,怕他躁进,多少还是一个帮手,然后呢,曾公亮名为首相,只能做一个打下杂的,赵挼故前锪瞬簧倜Γ难宀┮恢焙芸梢桑饩褪窍衷谥惺榈淖槌桑弥@屎芸啾啤
唐介已经在碍事了。
当然,非是唐介不好,唐介好,但要用对地方,用在御史台还是可以的,喷一喷,大家做事小心一点,放在中书做什么?这是做事的地方,不是喷人的地方!
王安石沉默不言,唐介越说越来劲。
郑朗继续在胡思乱想,思绪越飘越远,忽然就想到一件事,发改委,穿的时候情况与此时差不多,但没有关系,有发改委,房价越推越高,能靠卖地度rì。不过总有一天,这个泡沫会噼啪一声炸开,估计炸后的结果,甚至比倭国的那次还严重,知道的人很多,但少数能控制局面的人想的不是炸的后果,乃是在爆炸之前,如何最大程度榨取百姓几十年和平时光的积蓄,然后及时脱身。关健是那时候哀鸿一片,地区又不能卖地度rì了,外交的笨拙导致四周皆有强敌环顾,到时候三重危机压迫,国家怎么办?
这一想,问题十分大条了。
留给子孙解决,留给子孙好大的财富与遗产!
忽然不由地笑了起来,自己想一千年之前干嘛?
唐介大喷特喷,王安石终于开口,认真的盯着唐介,唐介用心他十分清楚,无非就是利用这是在朝堂上,与自己掀起朝争,失去朝仪,一二三两人同归于尽。值得吗?
王安石平静地反问了一句:“唐公,今年年sè如何?”
“干嘛?”
“北方是否在干旱?”王安石又问了一句。北方又出现旱情,虽不严重,却导致北方收成下降,不仅影响到夏收,有可能北方秋收也会欠收。王安石又道:“我提议不佳,不知唐公身为参知政事,有何高见,使国家转危为安?”
“即便没有,也不能与民争利!”
“若此,发运司乃何职责也?唐公,中书是做事的地方,非是吵架的地方,公尸位素餐倒也罢了,反正国家养了那么多闲官,多一个参知政事也无所谓,但请不要妨碍国家正事,拜托。”王安石认真的鞠了一躬。
“你!”唐介气得差一点跌倒在地上。
吵架,唐介只是一个糙哥,王安石才真正将这门学问化为艺术的高度。
赵顼看不下去,宣布散朝 。。 ””,但诏两制、两省、御史台、三司、三馆官员前往都堂议事,三馆就是崇文馆、史馆与集贤院。因为汉武帝穷兵黜武。导致财政紧张。不得不任用桑弘羊发起经济改革,在桑弘羊主持下,先后实行盐铁酒官营,均输、平准、算缗、告缗、统一铸币等改革。说好的。史称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不好听的就是与民争利。其实在改革时,桑弘羊遭到许多权贵与大商人的反对。最后因政治斗争,让霍光杀死。
王安石所做的。似乎与桑弘羊的均输颇有些类似,故将三馆官员召集,大家一起商议,以史为鉴,看看能否为宋朝再找一条出路。
走向都堂,吕公著来到郑朗身边小声道:“郑公,那个……”
“我知道,”郑朗答了一句,非是撞车,乃是自己抄袭。
到都堂坐下。赵顼看着唐介与王安石道:“王卿,唐卿。你们皆是朕的左膀右臂,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何必在朝会上争执?”
就是吵,到都堂来吵,影响也能小一点。
唐介说道:“承蒙陛下垂爱,臣却不能为陛下cāo劳,臣身体一直不大好,南下时就患有疽病,如今越来越严重,请准许臣告老还乡以养残年。”
“唉,卿辛苦了,”赵顼安慰道。然后担忧地看着郑朗,郑朗摇了摇头。
这种疽病发作原因有很多,但有一种情况,发作率很高的那种,也就是北人南下后,两广未开发之前,到处是cháo湿的**物,空气中含有一些有毒物质,再加上南方那种湿闷的气候,北人往往容易生各种疾病,中间就包括疽病。如今两广情况变得比原来要好一些,人烟稠密,各种所谓的瘴疠越来越少,但百姓仍然生有各种疾病,也时常有疟疾发生,这是避免不了的。特别是疟疾,导致南方每年都会有几百人死亡。只能说情况越来越好,不能说根治。容易让人生背疽的不仅有南方,还有西南那种气候。唐介比郑朗更早南下两广,先是chūn州,后是英州,就是那一年两处贬职留下的隐患。但也要看个人,狄青背疽大约也是南方导致的,唐介也是,不过有的人并没有,郑朗,苏东坡,丁谓等人,皆一直没有生得背疽。
赵顼还是有些担心。
郑朗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臣若身体不好,这近两年来,臣不要说生病,就是累也早累倒了。”
赵顼喟然长叹。
开始说正事,对王安石说道:“王卿,能否详细道来?”
“陛下,莫急,”郑朗打断了赵顼的话,道:“陛下,可否看以前的一份存档?”
“存档?”
“是啊,是曾明仲庆历五年写的一份札子,记录臣与富弼、张方平、蔡襄、曾明仲、王尧臣的对话,当时由吕公著执笔记录,后来又由曾明仲整理,呈给仁宗陛下。那都是一些不成熟的改革方案,因为多有”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八百四十三章 撞车”争议,故仁宗将它存档,一直未公布出来。臣想,它应当还在。能否派人过去找一找?”
“好,”赵顼喊来几名太监前去找那份存档。
曾公亮也想起这件事,王安石绕了一个制置三司条例司进去,所讲的又略有些不同,因此曾公亮开始没有注意,郑朗提出来,才想到,问:“行知,是市易法,还是均输法?”
“仅是东南粮草,是谓均输,若是天下所有商品,是谓市易。”
当然,王安石也不知道,狐疑地问:“何谓均输法,何谓市易法?”
说明王安石此时想法还不是很成熟。
“也就是你的提议,小者仅针对粮食是谓均输,大者针对天下商品,替朝廷在短时间内获取大笔财富,是谓市易。”
“这不是好事吗?”赵顼迟疑地问。
“陛下,若所有商品皆按新商税征到实税,一年会征得多少商税?”
“朕难知也。”
“七八千万缗有没有?”
“这么多?”
“臣只说粮食,庆历时说亿兆人口,也许勉强也,如今说亿兆人口,大约绰绰有余,居住在城镇的非农户约在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二十未必。但是全国有三百多个州军。一千多个县城。还不够,因为人口稠密,许多墟市已经上升为镇,例如郑家庄。如今在编制上已成了郑镇,还有苏州的梅李镇(常熟),舒州的石闼镇(安庆),其规模远远超过一般的县城。与中等州城相仿佛。城镇人口比例百分之十五肯定是有的。郑朗又道:“还有散于农村的桑农、织农、果农、寺观、兵户、渔户、匠户、官户等等,他们皆不以耕作为主,或少量耕作,这个比例是否超过了三成以上,三成以上就是亿石粮食的商品流动,价值在四五千万缗。但百姓所购买的岂止是粮食,衣食住行,样样必备,粮食仅是食的一部分,它所占的比例不及十分之一。甚至不到二十分之一。平均征百分之五的税率,全国一年能征上来多少商税?”
“且不说商税。再说两税,真宗时统计在册的耕地面积就有五百二十多万顷耕地,实际当时已隐隐接近七百万顷,如今垦出来的耕地何止一百万顷,是否有八百万顷之巨?一亩地征一斗粮食,就是八百多万,实际一亩地征税户人何止交一斗,重税区交一石也不止。陛下,还记得去年清查吏政时无为军那个王仕霖吗?”
“记得,”赵顼摇头。
无为军自从大肆开江东圩后,成为全国主要的圩区之一,圩区粮食高产,又经多年培育良种,一亩地两季粮食产量渐渐上升到五石半。于是知军王仕霖变着名堂征税,京官下去调查时,居然一亩地征到两石二斗的高税,也别指望一起上交给了朝廷,许多账目查都查不清楚,结果彻底撤职,永不录用。这是江东圩,”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若是放在北方,两季产量有可能不及两石,前面一征,后面估计百姓会全部暴动了。
郑朗的意思大家也就清楚了。
也不用多,将所有商税真正交到朝廷来,一年最少仅商税就得到七八千万缗,而非是现在的两千万不足,若是没有隐田,所有两税真正交到朝廷,最少是一亿多,一亿多少,无法计算。两者凭空就增加了一亿多巨,再经过一些微调,节约开支,马上军费又省了下去,银行司又出来了,两年时间,天下欠负就没有了。
但是可能么?
郑朗又道:“陛下,还有诸位臣工,臣在少年时幡然醒悟,用功苦读,当时想的是什么?”
“是什么?”赵顼很好奇地问。
“考一个功名,有了功名就不会入狱受辱,有了功名,就会让家中的耕地与产业免税减税,自己可以安心享用这个太平时光,看看书写写字作几幅画,或者偶尔弹琴,闲逛于山水之间也。臣那时心地不会太恶,但为何也产生这个想法?”
大家一起无言,多是从这一步过来的,也多产生过类似的想法。
“过度的侵袭国家利益,国家必然贫困积弱,过度剥削百姓,百姓走投无路,必然揭竿而起,休说我朝的各个大户豪门,唐朝五姓七家何在也?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身在这个局中,有几人能跳出来看透?”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又压得大家不能作声。
郑朗看着王安石说道:“介甫,你想法很不错,商人逐利而行,但缺少商人又不行,无商不活,因为商业发达,我朝才比其他朝代更富裕。因为商业发达,东南远比西南富裕。故我南下时,第一任务就是打开江南西路到两荆的道路,使之商业能够更加流通。但商人是逐利而行的,因此品德稍稍低下,越是大商人越贪婪,不顾国家,不顾百姓,反正他们苛民,又削国,甚至连税务也不想交纳,于是君直接将这个经商权夺过来,是吗?”
“郑公,我也没这个胆子,只是调剂国家一些需求,减少不必要的浪费。”
“不管什么用心,君用心是良好的。这样,我先说桑弘羊与商鞅二人,史书多卑之。但史书皆是人写的,必然带有个人的感情sè彩,司马迁写《史记》。因汉武惩其替李陵辨护,将其宫刑,故在史书里对汉武许多做法进行怦击,又数次讴歌黄老无为而治。但文景与仁宗真是黄老无为而治?若那样,我也不会因仁宗而折服,如此奔波一生了。”
赵顼笑了一笑。
“因为商鞅变法与桑弘羊变法,皆损害了许多权贵利益,故以后士大夫记载史书时多耻之!实际公平地说,没有商鞅打下的良好底子,就不可能出现秦朝统一六国。当然,法治可以强于六国,却不能安宁天下,故秦也亡于法治当中。若没有桑弘羊及时变法,汉武晚期,已经国穷民困,国家就不能平稳渡””过危急时刻,即便霍光当政与汉宣执政,也多用其策。最少没有桑弘羊,何来我朝的几项专营?”
苏辙道:“郑公所评公正也,不管商鞅与桑弘羊对错,其中有一部分还是值得肯定的。”
郑朗白了他一眼,心里说道,小苏,你能保证你现在想法不变吗?这时,太监也将存档找了出来,带到都堂,郑朗将存档传递给诸人,又说道:“改革必然伤害一部分人的损失。若不敢得罪权贵与士大夫,越改越乱,反而产生更多的苛政害民,不如不改。若想使国家受益,普通百姓受益,必然要将士大夫与权贵那部分利益拿出来,进行重新分配。但……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