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嫡秀-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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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却没有让他觉得一丁点厌恶。
何元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胯下的马在他的控制下却走得十分缓慢……(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泪满春衫袖
第四十九章泪满春衫袖
空气清寒,沿路的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只有焦黑的土地与隐约留下的暗红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残酷。
谢朝华尽量不让自己去注意那些暗红,可耳边却不时可以听见烧焦的骨头在马蹄下咔嚓作响。心一点点又惶恐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
硝烟过后的溪州还是否能够人事如故?
何元吉感觉到身前的人微微颤抖着,左手轻轻握了握她的胳膊,安慰道:“毕竟这场战争是我们胜了。”
谢朝华笑了笑,可何元吉在她那努力表现出波澜不惊的笑容中读到了一抹悲伤。
他想对她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是这句话他时常用来安慰自己,却不会给人已安慰,只会愈发平添几许苍凉。
远处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一座黑灰色的屹立未倒的城,溪州到了。
何元吉跳下马,谢朝华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我只能送姑娘到这里,一会儿姑娘自己骑马进城去吧。”他说。
“军爷不与我一同进城?”谢朝华不禁有些奇怪。
何元吉摇摇头,“之前那样赶路是非形势所逼,如今就要进城,让人看见我与姑娘同骑一马,怕对姑娘名节有累。何况军中的要务,我也不方便再与姑娘一起。”
谢朝华点头,“既然军爷如此说了,小女子也不好再添麻烦,敢问军爷大名,以便与家人团聚后再另行答谢。”
何元吉笑着摇摇头。“如此小事,不足挂齿。”他把缰绳递给谢朝华。退后几步,目光划过谢朝华的脸。然后说:“姑娘,保重。”
谢朝华保重两字还未说出口,何元吉已经转身离去了。
进入溪州城中,夕阳已西斜,破败疮痍的城楼被涂染上一层淡金色,竟平添出了几分华丽。
街上一片荒凉,到处是断壁残桓,而所入眼中,街上次序井然。人们脸上虽有悲切之色,却也有劫后重生的喜悦。
华灯初上,谢朝华独自走在街上,看着远近房屋里映来的灯火,再看看自己胸口的伤,想起郗道函,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凄凉。
谢朝华自己也没意识到,自踏入溪州城中,她一直在害怕些什么。又渴望着什么。
她去找了家浴池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想着是不是该去找家客栈休息一下,或者去饭馆让自己吃顿饱饭?
牵着马。边想边走,这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着她的名字。
抬头。眼前的身影亲切而熟悉,谢朝华喉咙顿时有些哽涩。焕哥哥。
只见谢焕从人群中快步向谢朝华走来,虽然夜已黑。却能从他灿若星斗的双眸中感觉到惊喜。
谢朝华也顾不上马了,也飞奔向谢焕跑去,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妹妹!”
奔到跟前的那一刻,“焕哥哥……”泪水注满了眼眶,声音艰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双手用力握住谢朝华的肩头,急急忙忙将谢朝华上下打量,看到她胸口裹着的绷带,脸色一沉,声音带着些嘶哑:“你竟然真的被困溪州城了!”他哽了一下,手上愈发用力,低低地说:“你若有不测,教我如何面对……面对……”他卡住,没说下去,话语突然没在喉间,尾音轻轻颤抖。
“焕哥哥……”心像被揪了一样的疼,泪水模糊了视野。
当日谢焕得知谢朝华并未去新乐,之后便失去踪迹,接着又传来溪州城被围的消息,不禁担心谢朝华会不会是身陷溪州城中,而溪州城被楼南军围困,又无法得知具体的情况,越发忧心。此番溪州城一解围,他实在不放心,就亲自寻来了。
“朝华。”谢焕的目光往谢朝华身后看了看。
谢朝华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去,毫无预感地就撞入一双墨黑的双瞳中,呼吸顿然停滞。
韩琅文。
他的样子消瘦许多,眼圈发黑且布满血丝,目光温和依旧,带着惊讶与欣慰。他站在原地看了谢朝华许久,才微微一笑,说:“琅文知道小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谢朝华点点头,突然浑身有种放松之后的虚脱。
韩琅文接着说:“溪州城守住了,楼南军留下大将军荣肃留守乾州。初冬将至,开春前是不可能再有战事了……
谢朝华努力想听清楚韩琅文说得每一个字,可声音在耳边渐渐不清,视线也慢慢变得模糊,之前几乎被她遗忘的伤口此刻却一阵阵抽痛,提醒着谢朝华……
身体沉重的连一根手指都无法举起,胸口有如火灼般的疼痛……眼皮好重,摇摇欲坠,耳边似乎有人在呼喊,但她已听不清楚,也看不清楚……
“啊……醒了!醒了!终于醒了!菩萨保佑!姑娘……你听得见我吗?你看看我,别又闭上眼睛……”是翠儿的声音,叫到后来成了哽咽。
谢朝华睁开眼,“翠儿……”轻喘着,发觉说话有些累,她伤得有如此严重?可当时怎么竟不觉得呢?
翠儿握住谢朝华的手,“姑娘你已经昏迷了十天了。”她边说眼睛又红了起来,眼泪滴在谢朝华的手上,很热。
谢朝华看着她,勉强笑了笑,说:“我不是醒过来了吗?我大概只是有些累了,想多睡会儿。”
“姑娘可知道你的伤有多重!”翠儿气道,可说得好轻,像是怕惊吓到谢朝华。
谢朝华眨眨有些干涩的眼,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京都那里可有消息过来?”
“嗯,说是让姑娘好好养伤。”翠儿压低声音,小声说。“姑娘你不知道,中山王薨了。”
谢朝华一震。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具体日子不知道。不过还是在围城的时候,那时候消息不通,所以待在溪州城里也没听说。”
谢朝华突然问:“今儿什么日子?”
“九月初十了。”
九月初十了啊……
谢朝华这伤在溪州足足养了一个月,而谢焕因为公务的关系只得先回了建水。
朝廷下旨嘉赏溪州守城有功,只是太守殉国,当日守城的官兵也几乎所剩无几,这番论功行赏在谢朝华的眼里未免觉得有些可悲可笑。
而韩琅文照说功劳最大,可不知何故,旨意中却是只字未提。别说封官了,连分毫奖赏都没得。
这一个月里,谢朝华虽然寄住在韩府,可却未曾见到过韩琅文,只知他忙着帮城中百姓重建及加固城墙。
而十八岁的肖睿世袭了中山王位。
伤口终于结了痂,然后蜕皮,又长出新嫩的皮肤来。谢朝华每每看见这个伤口,都会想,这道伤口可以恢复如初吗?
看着窗外。谢朝华的手里却紧紧拽着一张纸条,许久没有动过一动……
韩琅文无意识地在小径上走着,想着修筑城墙的事情,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走到了后院。眼前的景色有些陌生,此处他鲜少来。
十月的风吹在身上已带着寒意,天色有些暗了。韩琅文正待往回走,却突然闻到一股青烟的味道。循着烟飘过来的方向看去,花草树丛后隐约有个人影。
他走过去。脚下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许是被那人听见了,就见他匆忙弯腰拿了什么东西就要走人。韩琅文一个箭步上去,嘴里道:“什么人?”
对方停下来,却不说话,穿过树丛依稀可辨那人身材窈窕,竟是个女子,心中一动,冷冷地开口道:“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就听一声轻叹,“韩先生,是我。”那女子回过身,是谢朝华。
韩琅文分开树丛走过去,“小姐大病初愈,怎么独自一人在此?”他一边问,眼角却看见地上有个香炉,里面插着三支香,正冒着袅袅的青烟。
他疑惑地看向谢朝华,只见她素服白衣,手里抱着一样东西,仔细辨认竟像是一块牌位,心中大惊,怔怔地看着谢朝华,不由自主伸手指着她怀里的东西,“这……这是……”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谢朝华无语,将那牌位默默放在香炉之前,韩琅文看过去“郗道函”让他呆立当场。
过了许久,韩琅文好像才回过神,脸上露出悲戚之色,缓缓走到近前,双膝跪地,朝着牌位行大礼。
谢朝华默然地看着韩琅文,看他的神色好像比自己还悲伤。
是啊,悲伤吗?不,谢朝华现在好像都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伤心,人到底是太过渺小了,有些事情既然无法改变,那只能学会接受,而她也不过是再接受一次罢了。
谢朝华觉得胸口有些闷,伤口还没好啊……
“心里难过的话,就哭出来。”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谢朝华的肩上。
谢朝华紧抿着嘴唇,转身背对着韩琅文,看着牌位,不说话。
韩琅文一反常态,竟然双手握住谢朝华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他。看着谢朝华的眼睛,“想哭就哭吧。”
谢朝华不知怎么,心里烦躁的火“蹭”地一下子就冒起来,一把挥开他的手,“你别自作聪明,你怎么知道我想哭,我根本就不想哭!”她竟然冲着韩琅文大喊,说完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韩琅文目光黯然地掠过谢朝华的脸,然后双手坚定而温柔地不容拒绝地将谢朝华揽在怀里,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让浑身冰凉的谢朝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挣扎了一下,抬头盯着他看了一眼,却又迅速将头低了下去。
只因她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泪水在脸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
这一章足足写了六个多小时啊~~~~
怨念……(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京都秘闻
第五十章京都秘闻
船行在汜水中央,两岸莺飞草长,稻丰人和,一片丰收在即的景象。
一个年轻女子站在船头,身型窈窕,女子年纪还不足双十,可气质娴雅端庄,素雅的雪青色衣裙随风轻扬。
“船头风大,姑娘略站站就进舱吧。”
谢朝华转过身去,翠儿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走过来,给她披在肩上后就站在了谢朝华身旁,看着眼前夕阳西下,岸边炊烟袅袅,树影剪剪,感叹,“这可真像画里一样美啊!”
谢朝华淡淡一笑,“世上看在眼里的美丽景色,大多都只是皮相。”
翠儿脸露迷茫,不解,“姑娘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过了会儿,她又感叹:“这次回了京都之后,这样的景色就不容易见到了。”
谢朝华不语,前些日子收到谢焕来信,提起他要回京都,而家中提及让谢朝华跟着谢焕一起回去。韩琅文得知此事,说自己正好要往京都方向去,可顺路送谢朝华一段,与谢焕约好在东平会合,省得谢朝华来回奔波。
虽然简装上路,但船夫识人之多,也看出谢朝华他们身份不同,一路上对他们也非常殷切,大小事情,照顾颇为周到。
谢朝华与他随意聊着,“这一带可算是鱼米之乡了吧?”
船夫的脸上浮起忧愁,叹了口气,“以前可真是鱼米之乡啊……”
“怎么说?难道现在不是了吗?”谢朝华问。
船夫有些支吾。
谢朝华微笑,“师傅有话尽管直说。”
船夫看了眼谢朝华,过了会儿才说。“去年水灾,又说要跟匈奴打仗。可前些日子南边却先打起来,这日子……”他重重叹了口气。“鱼米之乡也无米下锅了。”
翠儿在一旁惊讶,“朝廷应该有赈灾的粮款啊?”
谢朝华摇头,“听师傅的话就知道了,那朝廷发放的赈灾粮款,怕是不知道喂饱了几只硕鼠。”
船夫摇头苦笑,“多行几日姑娘你就知道这里情况算好的了。”说完对谢朝华一揖,“小的还要催促伙计,告退了。”
谢朝华明白船家不想多说,他肯定觉得与她这样的朱门大户人家说这些毫无意义。
转过头去。看见另一条船上,韩琅文正依在舱门边看着岸边景色,好像在想着什么……
夜幕降临,船泊码头。
谢朝华从船舱中往外望,只见韩琅文正步上岸,他说是此地正好有他一位故友,既然难道路过去拜访一下。
他刚刚下了船,就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乞儿不知打哪里钻了出来,把他围在了中间。
隔着老远谢朝华都可以听听见那些人叨念着。“公子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赏点铜板吃食都可以啊!”
谢朝华见乞儿大都是老弱病残,饿的一个个眼眶凹陷。皮包骨头的样子。
韩琅文立刻取出一把铜钱,分给了这些人。
又回头去船上拿了些干粮,给了一个带着几个小孩子妇人。那妇人感动地要跪下。韩琅文居然不顾脏,硬是把她扶住。
谢朝华叹气。韩琅文他定是想到建水那对母子,于是银子都不敢给。就光给些干粮了。
放下帘子,看见桌上摆着精致的各色点心,一壶刚泡好的雨前龙井散发着淡淡清香,自嘲地笑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她这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手不知不觉握住一直挂在胸前的锦袋,有着两辈子经历的她,到底见识还是浅薄了些……
深夜,岸上灯火已经寥寥。
“朝华……是外公自私,但如今,也只有你可以……”
郗道函哽咽的语声,让谢朝华每每回想起来就觉得有种深刻的不安。
“朝华,你如今身份尴尬,但必要时候只有学会抉择,但外公只想让你牢记一句话:性命最为要紧!”
那是郗道函第一次与她直言利弊,也是最后一次。
她看出了他的无能为力,还有,一种无法看透的悲悯。是因为最后不得不将重担交给自己?还是因为看尽了世事?
谢朝华走出船舱,今夜天上竟然没有半颗星星,夜色沉沉,漆黑如墨。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京……
身后有点响动,谢朝华抬头,一道俊逸的身影映入眼,是韩琅文。
他走到谢朝华面前,“我有事情想与你说,可有空?”
自从那天失控在他怀里大哭之后,见面总有些尴尬,不过两人谁也没有开口提及过此事。谢朝华不好奇他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说,于是点了点头。
周围突然变得非常安静。谢朝华觉得胸口有些闷。
她抬起头看他,却正好触上了他的目光。谢朝华垂下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想回京都去吗?”过了好久,韩琅文才轻声问。
谢朝华心一缩,用压抑住的平静声音说:“这不是想不想的事情。”
太安静了,安静的让谢朝华不安,觉得有些难受,鼓起勇气开口问:“你不是说有话要同我说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过了好久,韩琅文才轻声问:“过了年,姑娘就要满十八了,是不是?”
“是的。”谢朝华一颤,喃喃地问:“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又是沉默,良久,谢朝华才听见他开口说:“我刚刚去见了一位故友,虽然他人一直住在这里,京都里的消息他却是知道得比谁都快……”
谢朝华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韩琅文又是半天没有说话,谢朝华虽然低着头。但仍然可以感觉的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谢小姐。”他突然开口这样唤她。
谢朝华抬头看着他,“皇上在一个月前已经驾崩了。皇后贾氏秘而不发。”韩琅文看着谢朝华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谢朝华心中一惊。手不禁微微发抖,他竟然也知道了。她有些小心地看着韩琅文,他为什么要对她说出这样隐秘的消息呢?用意何在?是想看看自己的反应吗?
她深吸几口气,故作恍然大悟,“所以当日溪州之围,朝廷迟迟派不出兵。”
虽然朝政一直被贾家把持着,可皇帝心底里自然是防着他们一手的,调动天下兵马的兵符,贾氏并未如愿地拿到手里。
韩琅文看了她一眼。带了些说不清楚的怜惜,“谢贾两家一向对立。”
这几乎可以说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谢朝华安静地等他说下去,他究竟想说什么?
“谢家只有一个楼南皇后是不足以对抗贾家的。”
皇权交替,谢家斗不过赵家,就得再舍得一个女儿去套狼。而此刻的京都,可谓龙潭虎穴,谢家在这关头让她回去,目的不言而喻。只是不知谢家如今意属哪家?
谢朝华脑中闪过郗道函离去时悲哀又担心的眼神,胸口蓦地疼了起来,她咬住唇,深吸几口气。整理了自己的心绪,从郗道函将那枚印章挂在上她脖子的那一刻开始,谢朝华已经知道她这一生注定要陷在旋涡里挣扎。而且甘心情愿。
既然不可能去改变谢家对她的想法,那她只有让他们无法去做有可能做的事。她暗暗咬牙,有种连自己都震惊的阴狠绝决。
然后谢朝华笑了。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这不是我一个女子可以决定的事情。”
“所以你是也想回京的?”他问。
谢朝华沉默着。
“你可曾想过,这样做会辜负了郗大人当日执意不让你去新乐的意图?”他一个接着一个问,步步紧逼。
“那是新乐。你又怎知他会不同意我回京都。”谢朝华垂下眼,“已经没有人可以知道了……”
韩琅文有些失神。
很长时间的安静,他无言,她亦无言。
“朝华忘了谢谢世子一路照应。”还是谢朝华先开了口,她款款行了一礼,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如今的局势,怕是越往北走越是艰险,还需多加注意。”
韩琅文慢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朝华,眼里有一种淡淡的光。
谢朝华退回舱内靠在壁上,突然有种心力憔悴的感觉,一时之间无力去想其他……
乘了几日船,才登岸改乘车。
马车行着却突然停了下来,谢朝华从车外的对话中得知,原来是有人昏到在道上,挡住了路。
从车窗望去,只见路中央躺着一个老者,身边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伏在老者身上一起放声大哭着。